<p class="ql-block">奶奶长眠在这个地方已经二十一年了。她头顶,还有下面长核桃树的地方,生产队都种过辣子,奶奶从辣子出苗到红椒成串都整天务弄,那时的辣子很难抓苗,下过雨奶奶就跪在地里移苗,把稠处的带土挖出来栽到苗不够处,猫下腰干活,不得不跪下是小脚女人惯常的姿势。</p><p class="ql-block">辣子刚能吃的时候,正是缺少辣子来拌黄瓜的七月,奶奶每次从辣子地里回来都不曾顺手牵回一只羊,倒不是因为她品德高尚,是吓怕了。她曾经偷过地里的麦子,晚上点个灯刚推呢,就被一个姓胡的干部发现了,这人是从邻村调配过来的支书,并不脱产,不光有姓还有名,从我们生产大队撤职离开的时候,宣布会上有个叫李某荣的人当场从他身上脱下了一件羊毛线背心,这背心是他借穿人家的,这一借就不还了,这李君也能揭开脸皮抓住这个机会,换个别人也许还做不到。话题扯得有些远,说奶奶抱个磨担推的这面,给他们几个干部烙成饼子吃了,为啥几个,因为村部,那时叫队址就是借我家的窑洞,这个现实就相当于给我们家安了个电子监控,饿极了想在地里挖抓点根本没有条件。他们坐在我家炕上吃着从我家锅里我奶奶和我妈精心烙出的饼子,奶奶和我们一家人眼巴巴看着,饿的流口水,谁都没尝一口,那胡大人边吃边骂,吃饱了,吃光了,骂够了,这事却并没完,大会小会上奶奶偷粮的事被点名了好多次。从此,奶奶穷死都不去偷。这事奶奶给我讲过很多次,说这是她这一生里最没面子,最伤心的一件事,背了那么大个贼名,转磨道晕得呕吐,却没有吃到一口,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心里那种复杂的委屈。</p><p class="ql-block">奶奶二零零三年二月十七去世,享年八十七岁,爷爷去世的时候她才二十六岁,奶奶这一生活的太不容易了。今天我在她坟墓旁边劳作,不由得想起她和一些往事。</p><p class="ql-block"> 2024.6.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