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人生这出戏 第十五章

海 霞

十五

两人左一兜，又一兜，满载而归。

“有多苦，有多累，只有自己知道。作为一个中年人，追求完美肯定是累上加累，哪有完美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口。 终其一生，我们都是在不完美的人生里，修炼一个完整的自己。 ”尚红梅说。

“ 每一个缺口，都是一个渡口，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摆渡人。中年人的人生一个字，熬。两个字，死磕。”王利伟说。

“我摘菜、洗菜和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利伟负责饭后的清洁，顺义负责下肉和菜，红梅和巧巧负责吃。”张志军说。

“志军还是以前的志军，心疼伟大的祖国，怜香惜玉。”尚红梅刚说完，发现张志军已经把四个袋子里的东西摆在厨房的操作台上了。

她边往厨房走边说：“买的好多奥。”

她进厨房一看，涮火锅的东西基本上是全了。八盒肉卷、鱼丸、鸭血、金针菇、生菜、蟹棒、宽粉、虾滑、鸭肠、毛肚、大虾、莴笋、白萝卜、菜花、卷心菜、冬瓜、丝瓜、五彩面条等。

杨巧巧爱吃涮羊肉，每次回老家，第一顿饭就是涮火锅，姊妹弟兄们都知道。

边煮边吃边聊，热气腾腾。

正式开饭时，杨巧巧突然哭了，她说好久家里没有过这么多人了。

尚红梅本身眼睛就软，这时也满含泪水，就差溢出眼眶了。大家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因为心疼杨巧巧。

杨顺义说：“姐姐哥哥们尝一下我兑的小料怎么样，各种调味品我放餐桌上了，需要加什么就加上。水开了，我下肉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为了缓和气氛，张志军转移话题，说：“你们还记得咱们几个小时候学鸟从房上往下飞的那件事吗？咱们几个站到房顶上，当时就云云胆子大，两个胳膊一举就头朝下落下去了。咱们都吓坏了，看她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她站起来望咱们时，咱们才反应过来。当时是巧巧第一个从房上下来就冲到云云面前。”

王利伟哈哈地大笑：“我给你们爆料一下，当时云云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吓得我差点尿了裤子。”

杨巧巧说：“当时我也是吓坏了，看云云一动不动，以为她死了呢。”

尚红梅正夹着一筷子涮好的羊肉往嘴里送，听杨巧巧这么一说，筷子停在了空中，她说：“我还记得你当时用手从头到脚把云云摸了一遍，知道云云好好的，你高兴地对我们大声说云云没摔坏。后来，云云真埋怨咱们几个了，说咱们话不算话，说好一起飞的，最后就她单飞。”

张志军接着说：“我作证，毛毛这个爆料是真实的，有一个地方我纠正一下，把他说的‘差点尿裤子’的‘差点’去掉。”

尚红梅和杨巧巧都笑的差点把饭喷出来。火锅热气腾腾，大家笑语盈盈，仿佛一切不快忘掉了九霄云外。

尚红梅想，如果大家每天都能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这时，王利伟一句话又把大家拉回了现实，短暂的快乐稍纵即逝。他说：“巧巧，你有没有想过再重组个家庭，再要个孩子？”

“一切随缘吧，现在还没有任何想法。同命人琼琼有三个孩子，她经历失独后第一时间就考虑再生。她说，当生下第一个宝宝时，仍然感觉在走钢丝，于是拼了命的再生，老天爷眷顾她，又来了双胎女儿，心里更踏实了。她本身是子宫腺肌症，不容易受孕的，二宝是第二次移植成功的，三宝四宝是第四次才成功的，她说她的执着感动了上苍！她还劝我，趁年轻，马上行动，自救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再要个孩子。她说悦心姐，也是马上行动，57岁生个男孩，58岁又生了个女宝。是啊，琼琼说的对。失独后，天天哭也回不到从前了，沒和孩子走，只能往前走了，现在行动，做试管也是一种注意力的转移，也是一种方法。她说实在条件不允许，抱养一个孩子，等七老八十了，孩子也二十多了，正好陪伴。不然，一点寄托、希望也没有，日子无法走下去，抱团取暖一起旅游也不是事，一年去个两、三次，回到家还是很孤寂的。”杨巧巧边说边站起来给每个人的碗里又加了点调料，又往锅里加了点开水。

杨顺义说：“姐，你坐着，我来。”

张志军用手将头发往后一捋，露出一个大额头和已经开始大撤退的发际，然后说：“我赞同巧巧，随缘比较好。毕竟经历了这么多的创伤，好好疗养身心，其它的下一步再说。一定要理智，不能听风就是雨，随波逐流，多听听自己的声音，命运如此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想要孩子，也一定要评估好身心。往远琢磨琢磨，多向内心求答案。”

王利伟说：“志军说得对，我们现在很多人是没有安全感的，常常向外求，就像琼琼生了一个孩子后内心还是恐慌，只有再多生几个孩子她才觉得内心安定。虽然她没有察觉，但是这也是一种向外求。巧巧还是很客观的，缘分到了，水到渠成。

当然主观上如果想要孩子，各方面条件也允许，心里有爱，想有个陪伴，并且彼此能互相成长，我倒觉得可以要，这样也有个精神寄托。”

杨巧巧然后又接着说：

“琼琼说的是实情。第一年很难熬的，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生死，品味过痛不欲生的滋味后，才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一位失独父亲刘新宪老师在一次暖心行动课中讲 ‘如何在创伤中成长-重建生命意义’中提到‘意义疗法’。任何能使人对生活和生命抱以积极态度的目的、工作或过程都可以被视为有价值的意义，通过重建生命意义来完成走出创伤后的成长。

什么是生命意义？能让我们活下去的目标都算是让生命有意义。爱自己的家人，珍惜生命爱护自己，去做自己喜爱的事，去做自己感到会令逝者觉得骄傲的事，助人为乐帮助弱者，为国家民族的振兴增砖添瓦等。

刘老师讲到一位失独妈妈，用自己全部的资产去内蒙古沙漠地举植树100万颗，完成了儿子的心愿，从此心更加开阔，也能客观平静看待儿子的离开了。

琼琼和悦心姐再生宝宝，也是一种让自己活下去的生命意义。

我读书、写作，每天为女儿祈福，都是坚持让自己活下去，让生命更有意义的事情。自愿去孤儿院、敬老院服务，献爱心，让生命的意义更高远。

每位失去爱子的家庭都需要通过重建生命意义，对自己走出哀伤，及走向另一个新生活非常关键。”

尚红梅听杨巧巧说了那么多，忽然对失去孩子的家庭多了了解，好像也多了更多的同理心。过去新闻上看类似这样悲惨的事例，当时也难受，但过后就忘记了。

身边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自从杨巧巧女儿离开后，尚红梅内心经历了原来没有过的恐慌，忽然觉得生命如此弱小，弱小到让我们觉得连蚂蚁都不如，弱小到让我们不经意间害怕去想死亡。

呼吸停止，生命终止，过去理解‘生命在呼吸间’在今天有了另外一层意思，生命可能一瞬间就不复存在，就在我们呼吸之间这会儿某个生命可能就已经不再存在。

在今天来说，像琼琼她们都是独生子女政策的牺牲者。当年响应国家号召，只生一个孩子。可是，谁知道意外会降临到她们头上，她们不幸中奖。

在所有失独父母中，最可怜的莫过于60年代和70年代的人。想生二胎时国家不允许，国家允许时又不能生二胎。失独后，又有多少失独父母为了再生养奔波。自然生育几率非常小。

只能靠试管婴儿的手段，而每一次的取卵，让多少女性又遭受多少罪，遭受多少痛，遭受多少恐惧，受到多少伤害。更别说十月怀胎的种种难受。

肉体的伤害暂且不论，可是一次一次的经历，一次一次的失败，精神的挫伤又何时能平复？

尚红梅每每看到这样的消息，或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心痛难耐。

一是心疼我们的女性同胞们。

为人类的繁衍，为了社会的进步，牺牲着自己的身体。有时，甚至生命。

她们为培育祖国的下一代，抚育和教育的投入，消耗掉自己的青春，有的甚至牺牲掉自己的事业。

可是，当她们付出了所有，到头来一场空的时候，她们除了哀伤，又那么的恐惧和无助，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再去重复曾经历过的艰苦的工作。

而且比以前更艰难，付出的代价更大，因为她们已不年轻了。

曾经的伤痛依然存在，时不时袭上心头，为了怀孕的宝不得不调整情绪，同时精力、体力，常常让她们又力不从心，体质的下降让她们更是犹如走钢丝。

母亲是伟大的，伟大的让我没有一个词能形容，仿佛哪个词都不够分量，或者说不够有力量。

二是心疼不能再生二孩儿的失独父母。

当她们不再选择生育，有的是因为恐惧不敢再面对，有的是因为自己身体和心里不允许，还有的是想顺应天意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路，而有的是因为各种条件不允许或者年龄太大无法抚育而不得不选择不再生育。

不论哪种情况，她们那种苦处，她们那种失去唯一孩子以后的那种心里都常常是无着无落的恐惧袭裹着全身。

常常半夜对着天花板流泪，思念的痛在夜色中越沉越重，思念的苦在夜色中越来越浓，扶不起、化不开。

没有坚毅，如何能度过一个一个孤独的夜晚？

尚红梅好想呼吁社会，要更多人来关爱失去孩子的家庭，尤其是许许多多的失独人群，她们不仅是哀伤者，也是受害者，同时也是为祖国发展做出奉献的人。（未完待续）

注：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版权所有，如有转载请联系微信公众号：海霞专栏。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