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地荒寒接紫宫，谁遗玉带舞随风

清风饮露

怒江是滇西北重要的自然风光，人文历史代表地，峡谷怒江是云南大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在怒江，怒江、澜沧江汹涌奔流，独龙江四季碧绿如玉，清澈明亮；高黎贡山，碧罗雪山耸然矗立，巍巍峨峨；在高黎贡山上皇冠峰熠熠生辉，高黎贡山上石月亮连接的是峡谷怒江的过去未来；在高黎贡山、碧罗雪山上的高原湖泊星罗棋布，那是怒江几亿年前见证地壳运动的痕迹；峡谷间的云海，是山与水的共生；是天与地的交融；高山听命湖，涉足周围便可呼风唤雨，是峡谷的脉搏，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们到达时已至日暮，正赶上看怒江最美的时刻——日落美景。看太阳渐渐地落下去，在最后的时刻，一撒手，将艳艳余晖洒向江面。这时候，那些当地的人们都会在自家老屋顶上坐着，或攀在屋后的枇杷树梢头，看暮色从西山坡顶开始，一线一线朝东推进，仿佛越来越快，似幽暗的潮水涌来，渐渐将屋顶和身后的枇杷树一起淹没。这时候的路上的行人，摇摆着手，就如在水底呼救。不知哪儿，有野火焚烧，烈焰腾腾，黑烟袅袅。这是庄严而肃穆的时刻，归鸟在飞，蝙蝠也在飞，来自尘世的声音在大地和山峦间回荡着。夜色缓缓降临，西山坡上灯火点点亮起，夜空里繁星点点浮现，灯火和繁星遥遥呼应，两者之间一条隐约的分割线，是西山坡那起伏的山脊。

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我们结伴往下走。走的是小道，不多久便来到怒江边。这是怒江的窄狭处，一座大桥沟通东西两岸，两岸青山相对，最后一抹橙色的余晖落在东岸山坡上，西岸的山坡背阴，树木山石隐在暗影里，更显峻拔。我走在饱受风雨侵蚀的木板桥面上，时而蹲下，从木板罅隙间望向江面，时而趴在桥栏上，俯身往江面看。江水滔滔，声响回荡在整片峡谷。江水自北向南流，但并不是齐刷刷地往南流。这话听起来有些让人迷惑，但目之所见，确实如此。虽然是一江水，却各有各的方向，常看到无尽的浊水从江底翻涌而上，呼隆一声，翻出内心藏着的泥沙，一圈一圈散开。

再低头看江面，江水滔滔，从远处两山夹峙处滚滚而来，迎面撞在黝黑江石上，迸珠溅玉，雪白水花不时朝上涌，几欲将低处的石头淹没。涛声隆隆，本就震耳欲聋，此时更甚。相对言语，几不可闻。涛声如此充盈而霸道，听得久了，却觉得这涛声有一种均衡的、恒久的美感。只消再落几阵雨，涛声里就会掺进怒吼，江水也会变得浑浊。一条大江，将在夏日里金刚怒目，声声怒吼，皆是雷霆之怒……这样愤怒的大江，更多的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

在怒江，这里的天格外的蓝，因此在蓝天的映衬下，金色的树林显得格外美丽。大自然正用画笔勾勒浓墨重彩的色彩世界，远山近水，等我们赴一场难以抗拒的秋色诱惑。黛色的天空下面如镜的水，水之上又是彩色的田野、树林和人群，恬静的旷野里散发出一种芬芳的气息。在秋风中，怒江竟如此千娇百媚。 气温由炎热变凉爽，草色由绿转黄，天高云淡，秋高气爽。夏季开得繁星般的野花此刻将风头让给了林间的树叶。此时的山林则完成了色彩的一统天下。满山遍野叠彩万重，金黄、橙红、玫紫、墨绿、褐丹竞相炫耀，一树引领，满山呼应。

蹲在江边仰头望去，西岸的高黎贡山相距遥遥，东岸的怒山山脉嵯峨险峻，大部分山体只覆盖着稀稀的草，草间露出鲜红土地。铁篱笆东一丛西一丛，花茎高达数米。在连绵的山峦间，偶尔有低陷处，是雨水从山顶泄落后形成的水沟，其间长着矮矮的绿树，好似一条长长的拉链，拉开来，就能发现大山里无穷的宝藏。视线往上，天空蓝得仿佛攥得出水，云彩浓白，厚重，从山顶缓缓擦过，寂静，无声。一只鹰在飞，枯叶般盘旋着，浮荡着。或许是眼睛刚刚被江水洗濯过，这世间的一切，愈加清晰明白，愈加秩序井然，也愈加亲切动人了。

秧苗绿了，玉米苗绿了，草绿了，树绿了，山绿了，仿佛空气都绿了。远山苍翠欲滴，近水清幽无比。青石苍苔，嫩绿如鲜。满目绿色的原野，充满诱惑和热望。我匍匐在这生机盎然的绿色大地上，一次又一次尽情地把怒江的青山绿水拥抱，一次又一次把心弦上的情愫弹响。站在高高的碧罗雪山顶上，绿色在遥远的天际缓缓流淌，随风散开，漫成一片绿色的汪洋大海。在汪洋大海的绿色柔波里，夏花绽放出五彩斑斓，让人想起“生如夏花之绚烂”这句话来。空气很柔，柔得如一只小手轻轻地抚摸叶尖上那轮火红的太阳，把希望的光芒托在了天上。云儿笑了，风儿笑了，笑得好甜、好甜。

你从遥远的昨天走来，从亘古的洪荒走来。循着你这条不平坦的路，你走进人类古老的童年。两块石片便是独龙人的磨子，石片磨出来的五指稗粗糙不堪，石片磨出来的人生粗糙不堪。看着石片上那煎黑了的饼子，我体验着生命的顽强，怀想岁月的久远。穿山越谷，奔腾澎湃，把所有的平平仄仄都在岩石上碰乱了，让人捋不出那曲大江东去的豪壮来。有时雪溅雷怒，让人想到力，想到混沌和无限。然而在大宇宙的瞳仁里，你却只是一条弯弯的小蚯蚓，看不见蠕动。

怒江宁静有时，恚怒有时；澄净有时，浑浊有时；开阔有时，旖旎有时……怒江以其多变的面貌，足以抚慰一个人的内心。闭上眼睛，想象着江面上闪烁的日光，倒影的山影和云影，脚下的沙子或鹅卵石散发着细碎或大块的温热，有风徐来，将身后的攀枝花树吹得一阵轻微地晃动，千万花朵彼此碰撞，发出轻柔的絮语，啪嗒一声，是一朵到了时日的花朵落在地上，捡起来，一只手刚好握得住。这花猩红，肥厚，置于水边，如一艘浓墨重彩的小舟，缓缓起航，缓缓离去，行不多远，即被大水漫灌舱室，就此沉入江底……这一切的发生，都是静默的。峡谷空旷，四野无人。这巨大的空洞，对应着内心的空，也抚慰着内心的空。

怒江的美，美在江流涌奔。“天长落日远，水净寒波流”。站在江岸极目远眺，雾流涧谷，在白水激荡间奔流而去。汹涌澎湃的江水，像一条傲然飞腾的金龙奔泻而来。滔滔江水入凡尘，波澜聚集奔似马。怒江的美，美在金风送爽。“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秋雨下过，秋波轻抚草坪，杂草轻晃，风声草浪，似一曲秋之动人乐章。万仞高山直达云空，莽莽草木辽阔无边。怒江的美，美在秋意尽染高山叶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几缕阳光下，一树红叶间，脚下堆叠的落叶如一块金黄松软的地毯，铺满秋日游历人间的旅途。暖心秋阳轻透云间，日暮染尽萧萧树林。

秋天的怒江水，变得越发清澈，显现出湛青碧绿的色彩，仿佛大自然的魔术师在将色彩的魔力洒满大地。而在这个美丽的季节里，碧绿的江水在阳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清澈而宁静。江水，宛如一位静谧的诗人，倾听着秋风的低语，轻轻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当秋天的初阳洒在江面上，碧绿的江水便如同一面镜子，镶嵌着蓝天的颜色。微风拂过，涟漪荡漾，仿佛在诉说着大自然的心情。站在江边，可以看到岸边的树木，它们像艺术家的画笔，在秋天的调色板上涂抹出一抹抹深浅不一的绿色，与江水相映成趣。然而，秋天的江水也不乏激情的一面。当雨水滋润大地，江水蓄势待发，变得湍急而澎湃。它奔腾而下，咆哮着冲破阻碍，勇往直前。

七月的怒江，天空有着静谧的蓝，深邃、幽寂、湛然。被小草染绿的那条小河，多情的浪花吻着孩子们的笑脸与仙境般的堤岸。蝶的艳容在青茎上歇息，风儿在草叶的琴面上唱着她喜爱的歌谣。细密的阳光坐在绿色的草甸上。一个少年，举着一只风筝赤脚跑过绿色的草甸，踩醒了一只青蛙的梦境，激起一甸花开。没有哪个月比七月更温润，更葱茏，更绿意盎然。七月的怒江，美丽的绿色是吟咏不尽的诗篇，如慈母的挚爱，熏染葱茏的生命；如慈父的召唤，鞭策旅途中的你我。柔蓝软绿，碧空万里。这个时候的夏天，还没有那么燥热，有清风，有细雨，有鸟鸣，有流云舒展，有蝶舞蜂忙，有劳作归来的灿烂。

蹲在江边仰头望去，西岸的高黎贡山相距遥遥，东岸的怒山山脉嵯峨险峻，大部分山体只覆盖着稀稀的草，草间露出鲜红土地。铁篱笆东一丛西一丛，花茎高达数米。在连绵的山峦间，偶尔有低陷处，是雨水从山顶泄落后形成的水沟，其间长着矮矮的绿树，好似一条长长的拉链，拉开来，就能发现大山里无穷的宝藏。视线往上，天空蓝得仿佛攥得出水，云彩浓白，厚重，从山顶缓缓擦过，寂静，无声。一只鹰在飞，枯叶般盘旋着，浮荡着。或许是眼睛刚刚被江水洗濯过，这世间的一切，愈加清晰明白，愈加秩序井然，也愈加亲切动人了。

这水，是磅礴之水。把高山流成峡谷，把岁月流成沧桑，把石头流成精灵。这水，是奔流之水。三千里犹如一册历史的长卷，惊回首，十亿年的沧桑，竟短暂如一个哲人的梦。这水，是润泽之水。穿过村庄、田野、山冈，腾飞展翅，冲向天空，靠近太阳。日光、水光、云影、山影在周遭轻微地晃动。忽地，啪一声响，一朵肥硕鲜红的攀枝花落在沙地上，在它周遭，还有许多凋落的花朵。捡了几朵，来到十来米外的江水边，将它们放在水面，水波荡漾，它们兀自一动不动。不远处，一片嶙峋大石从岸边伸出，迎接着江水的冲击。击碎的不止江水，还有终将远去的花朵，以及一个人无缘由的焦虑、愤懑、沮丧、孤独、愁闷。我在怒江边坐下。仿佛这样坐着，已经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