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宿舍 八——端午节

太阳雨

108宿舍 八

——— 端午节

蕙兰能清晰记起一些事件，应该是她四五岁的时候了。那一年的五月端午，她和姐姐发现，一觉醒来，周围的好多小伙伴手腕上神奇地多了一圈光艳夺目的五彩绳，蕙兰家紧巴巴的日子，每分钱都有每分钱的用途，省一分算一分，就能解决一分钱的难，就舍不得花那些五彩线的钱。蕙兰羡慕渴望的眼神，诱发了姐姐强烈的呵护欲，姐姐双手扯住一个小伙伴的胳膊，拼命要拽下那孩子的五彩绳，小伙伴恐惧撕裂的哭喊声，一下就惊动了整个街巷，小伙伴的妈妈闻声急匆匆赶来，抬腿一脚，就将姐姐踹倒在地，然后又恶狠狠在姐姐的小肚上补了几脚，蕙兰被吓得瑟瑟发抖，姐姐咧着嘴发着呵呵呵的声音，吃力地爬起来伸开双臂紧紧抱住蕙兰。

午睡醒来后，蕙兰和姐姐的手腕上也缠了好看的五彩绳，姐姐拉着蕙兰的胳膊，乐呵呵地冲着妈妈欢笑。农村小孩子的所有期盼就在这些节日里。

又到端午节了，这是蕙兰工作后的第一个端午节，妈妈早早就为此开始张罗了，姐姐更是，好几天都早早跑到村口等着妹妹了。

姐姐终于在村口接到了蕙兰，姐姐高兴得转着圈四面里看妹妹，蕙兰把肩上的挎包挎到姐姐身上，姐姐一松一紧地扯着挎包带，用手摸摸挎包，她摸到了挎包里的书和一包饼干，姐姐异常兴奋，丢下妹妹，跑着给妈妈报信去了。

蕙兰哥哥去年结婚了，娶了邻村一个漂亮的女孩，为此全家人都很高兴，娶亲借了一些钱，以前家里是缺钱，现在是欠钱，尽快还上欠债，是全家最急需解决的大事，能还上欠债，只能靠蕙兰。这次回来，蕙兰还是咬咬牙花了两毛八半斤粮票，买了一包饼干，过节了，是可以奢侈一点点的。

　　蕙兰帮妈妈搭起一个临时灶火，专供做凉粉使用，姐姐也抱来一捆干柴。每年端午节，妈妈都要为全家做凉粉。太行山区盛产高寒农作物，荞麦就是其中之一，将荞麦籽去壳，就是白白的荞麦米，荞麦米就是做凉粉的原料，荞麦米要泡一天一夜，泡嫩的荞麦米装进一个专门的口袋里，加水后用手揉搓，把荞麦米揉挤成面糊，面糊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要刚刚好，然后就放进铁锅里，在刚刚搭好的灶火上熬煮，到熬成粥状，凉粉就算熬好了。做凉粉要在端午前的夜里做，孩子们当夜就要享受到这个美食，蕙兰妈妈会把所有的筷子拿来，先到凉水里把筷子打湿，再在凉粉粥里蘸一下，筷子就裹上一层薄薄的凉粉糊，把这样的一枝枝筷子插进房墙的缝隙里，筷子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像一面面瘦瘦的旗帜，夜风轻轻吹过，仿佛能听到旗帜招展的声音。这期间，妈妈会从菜翁里舀出一些酸酸的浆水，加几滴食用油，加少许食用盐，放一把葱花。孩子们眼巴巴的，急急的惦记着墙上插着的筷子，常常觉得这是一个特别漫长的等待。凉粉凉透后，妈妈把筷子从墙缝取下，用手像脱钢笔笔帽那样，轻轻一拧一拉，一条笔帽状的凉粉卷就从筷子上脱下来，透亮软薄，一条一条放到浆水汤里，就成了一碗别致的凉粉饭，那份清爽，那份清凉，那份芳香，就住进了孩子们的记忆里。

　　夜已经很深了，蕙兰一边听妈妈絮叨，一边翻着书，妈妈问：“还着急天天学习呀？”蕙兰告诉妈妈，“是，要自学考试，考完就是大学毕业了”，妈妈听不懂，但没有再问，她明白“大学”是好事，读书就是妈妈心中理解的“好事，要紧事”。妈妈还是嘱咐蕙兰，“不要太累了，学习不是一个晚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