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无需逃避

道教传说【傅玄正】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图片/来自网络</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金色的云</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无论是谁,只要你敢打破心的禁锢,就会拥有你生活的那片天空。试以此,献给那些在人生道路的跋涉中,不太遂意的普通人。</b></p><p class="ql-block"><b> ——题记</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的冬天,她去了一个乡下小镇,那年,她刚满四十岁。</p><p class="ql-block"> 她是陪一朋友,到一偏僻的乡下企业谈合作项目去的。朋友说那里有山有水,适合释放压力,放松心情。</p><p class="ql-block"> 的确,她有烦恼,她一直有烦恼。</p><p class="ql-block"> 朋友的这句话,正应合了她的心情,她真的觉得,心头老有什么东西压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p><p class="ql-block"> 出发的时候,天未亮明,风大寒冷。她很随意的裹上一件多年未穿,搭过膝盖,为那年怀孕时,特制的浅灰色棉袄。甚至,因朋友催得紧,都没顾得上梳头。</p><p class="ql-block"> 上车后一抬头,从后视镜中无意间看到,几根零乱的头发,越过双眼皮,快要黏到自已的大眼晴上,又滑稽,又有趣。</p><p class="ql-block"> 她扬手捋了捋,无奈的笑了笑。</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她遇见了他。</p><p class="ql-block"> 她朋友告诉她好像叫郑诚,在当地乡政府工作过,现在负责这家企业的项目洽谈工作。</p><p class="ql-block"> 很巧,此前从未见过的两个人,就这样碰上了。</p><p class="ql-block"> 郑诚,中等个头,有点偏瘦,不到五十岁吧,着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色上装,踩双平底棕色皮鞋,与才从地里收工的农民比,就差衣服上没沾满泥巴。</p><p class="ql-block"> 一抬头,看见了一张略带喜色的脸,似笑非笑地,一直看着她。</p><p class="ql-block"> “你好,欢迎来乡下做客。”他把手伸向她。</p><p class="ql-block"> ”谢谢。”她伸出手,礼貌的握了握。</p><p class="ql-block"> 她想象过他的普通,但没想到有那么普通,她甚至怀疑,朋友究竟是来谈项目的,还是籍由来乡下散心的。</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行七八个人,都是郑诚邀来的吧,由他陪同,真的上了山,看了庙,礼了佛。</p><p class="ql-block"> 一路聊。聊八卦,聊世态,聊生活。那么多话,一蓬一蓬地,涌到面前来,像灿烂的枫叶,又火红,又热情,又得体。</p><p class="ql-block"> 下山时,她在心里说:还不算坏。</p><p class="ql-block"> 她看郑诚有点顺眼了。</p><p class="ql-block"> 通过郑诚的介绍,她知道了爬过的山是凤凰变的,山上拜过的菩萨是皇帝封的,山下河上的桥,是三十万大军建的……</p><p class="ql-block"> 因为这种好印象,当车驶过山腰竹林的浓荫时,她深吸了几囗气,嗅着风从竹林中穿过的味道,湿漉漉的,飘着淡淡的清香。</p><p class="ql-block"> 她靠在车坐椅背上,轻轻的闭上眼帘,幻想着这山在春天里的景色:青葱如锦,繁花盛开。她想到了一句话:“千里随卿意,春月遍地花。”心中却又有了点莫名的惆怅。</p><p class="ql-block"> 下午五点,返回了小镇的酒店,入住的手续,是郑诚提前办好了的。</p><p class="ql-block"> 吃过晚饭,郑诚扫了大家一眼,看着她说,呆会儿一起去河边转转?</p><p class="ql-block"> 她说要休息,朋友也说累了。</p><p class="ql-block"> 他走在前面,没再说什么,帮忙提着旅行箱,送到房间。</p><p class="ql-block"> 开了门,扑过来一整窗的绿意。窗外,是两排香气浓郁的樟树,樟树间,是一条洁净的街道,离街道不远的山坡上,是一片枫林,枫林的叶子红得如火如荼。</p><p class="ql-block"> 她惊叹:“哇,太爽了吧。”</p><p class="ql-block"> 他不动声色退出门去,“有事打我电话。”郑诚顺手关上了门。</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白天太兴奋,疲惫袭来,腿沉得像灌了铅,坐下来,脚就不想挪动。时间容不得浪费,赶紧睡觉。</p><p class="ql-block"> 睡得很沉,仿佛身体和神智,一同跌进了无底的深渊,没有丁点儿气力爬出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 她和他的第二次相见,在第二年的春天。不过不是在乡下,而是他路过她所在的城市。</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八点,她被电话吵醒。</p><p class="ql-block"> 郑诚在电话里说,有人请他去歌厅唱歌,问她去不去。</p><p class="ql-block"> 她出于礼貌,赶紧爬起来,洗头、洗澡、吹头发,化了淡妆,去约定的歌厅找他。</p><p class="ql-block"> 郑诚在歌厅的门外等她,金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些朦胧。看到她,就笑,“美女就是难等,大家都散了”。</p><p class="ql-block"> 她有些不快,准备回家,他叫住了她。</p><p class="ql-block"> “不走走,也对不起跑这一趟呀。”</p><p class="ql-block"> 她有点不情愿,却也不太好拒绝。他让她上前,到就近的公园里散步。沿着石板路前行,她的高跟鞋,在石板上踩得抑扬顿挫。</p><p class="ql-block"> 路边月季繁茂,朱槿盛开,夜色妖娆。他不时地偏过头,看她。</p><p class="ql-block"> “香衣丽色,真美”,他喃喃的说。</p><p class="ql-block"> 微风吹过,树影婆娑。</p><p class="ql-block"> 人置身于良辰美景中,一静下来,就有点脆弱,有点虚,有点无来由的情意。她看着远处闪烁的灯火,故作随意的说: “这里的四季都好像是夏天。”</p><p class="ql-block"> 他停顿了一下,答:“是春天。春风满园关不住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他问她为什么不说话了。</p><p class="ql-block"> 还没等她回答,他有些调皮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你就是这样的,可可爱爱,奇奇怪怪。”</p><p class="ql-block"> 这种话,哪怕像无心说的,也听得心里一动。因为,语气里分明有着些些宠溺。仿佛相识已久,但不过才见第二次。</p><p class="ql-block"> 她嘟起薄薄的嘴唇,转过头,假装恼怒的剜了他一眼。</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四</p><p class="ql-block"> 次日清晨,她被窗台上的鸟声惊醒。</p><p class="ql-block"> 在她居住的城市里,鸟雀多怯懦,叫声伶仃,暗恋一般的谨慎。</p><p class="ql-block"> 本来就不可以毫无顾忌。也许是今年春天的绿意太猖狂了,生灵才敢跳到窗台上放肆。只是不管如何,又一个绿得滴油的日子,在鸟声中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她洗漱、喝水,收拾得洁净清润。对着镜子看,哪里都是对的,她放心的走出门去。</p><p class="ql-block"> 那天有凉风,天不热,早晨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漏下,一地的光斑。</p><p class="ql-block"> 办公室里,有煽情的音乐传来,细如游丝,若有若无,似呻吟,似低语,更显时光温柔。窗外的每一片树叶,都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春天的每个角落都在被厚待。</p><p class="ql-block"> 有同事触景生情,极富诗意的侃了一句:春天,春风满园关不住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昨晚的月光下,这句话,郑诚也对她说过。她没弄明白,为什么只要想到郑诚,在她的心底里,竟会生出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涟漪,朦朦胧胧,很舒适、很舒适的那种。</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p><p class="ql-block"> 在此之前,她的情感世界近乎一片荒漠。</p><p class="ql-block"> 她有家庭。婆婆要强,出口伤人。丈夫贪酒,醉的时间多,不醉的时间少。不醉,木纳寡言,嘴里半天掏不出一个字来,一幅焖相。醉了,不分场合,逮住谁就是谁,像个疯子。女儿上初小那年,外婆生日,七姑八姨聚在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又邀着上歌厅K歌。女儿说考试了,要复习功课不去,喝红了眼的丈夫,蹭的一声蹦起来,对着女儿口骂不择言,脚踢无轻重,一群路人走开,一群路人又来,母女俩瘫在歌厅门外的大街上抱着哭。七姑八姨都被吓傻了,没有人帮她,没有谁知道怎么帮她。</p><p class="ql-block"> 她是一个极其自尊自爱的人。但为了宝贝女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就是忍气吞声,就是和工作对敌,就是和自己对敌。</p><p class="ql-block"> 终日郁郁寡欢的,总是无来由地想哭,在办公室,在路上,在水边,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侯,只是万万不敢在家里。</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她只要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就能升起比城市还要大的绝望。只是在认识他后,灰色的生活里,才射进一道微弱的光。</p><p class="ql-block"> 这不,近来她总反复做一个同样的梦:郑诚带着她乘热气球升空,住在云之上,都市、山峦、河流与田野都变得很小很小。在那里,她穿着白色的长裙,一尘不染。偶尔读一本金皮的天书,读累了,就扯一块蓝天当被褥,自由自在地休息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道,这是要与郑诚纠缠的预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六</p><p class="ql-block"> 晚上,她在单位值班,每月两次,不能回家。刚睡下,值班电话响了。</p><p class="ql-block"> 以为是公事,接起,居然是郑诚。</p><p class="ql-block"> “干嘛打单位电话?”她有些恼怒</p><p class="ql-block"> “不打手机,怕害你。”他没心没肺的说。</p><p class="ql-block"> 她无来由的为他的用心,有点小感动。</p><p class="ql-block"> “又没吃晚饭吧,经常不吃饭,是没有胃口吗?”</p><p class="ql-block"> 她的感动加大了些。</p><p class="ql-block"> 但郑诚接着又来了一句调侃, “莫不是大米白面得罪你了?!”</p><p class="ql-block"> 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她气得对着话筒,翻了一个大白眼。</p><p class="ql-block"> “近段,老是梦到你。”他语气非常认真。</p><p class="ql-block"> 她的心颤抖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遇见你,实在是意外之喜。”他更加认真,语气非常郑重,她的心又颤抖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他继续说,那次初见,他本以为城里人会从骨子里看衰乡下人的,却不曾想她竟没有一点傲态。尤其是看到一身灰尘,一头蓬发的样子,实在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有趣,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就把她请到他的梦里安家了。</p><p class="ql-block"> 她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p><p class="ql-block"> “你如果看到一个更滑稽的,是不是更有兴致?”她说。</p><p class="ql-block"> “不!君子有情,爱之有缘。”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分是调侃,九分是认真。</p><p class="ql-block"> “懒得理你。”她倒是整个儿佯装。</p><p class="ql-block"> 夏天,气势汹汹,暑气在绿色和红色上蓬勃地生长,树叶片片浓绿,青果渐渐丰满,小花朵朵开放。</p><p class="ql-block"> 他告诉她,几年前,他被别人骗了几十万,他老婆把他赶出了门。当时,他怀里揣着仅有的两百元钱,准备向他住在城里的儿子求助,结果,却白挨一番冷眼。他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硬生生的憋到喉头,咬牙咽进肚子里,没有掉下一滴泪。后来,从搬运工做起,上过工地,下过矿山,再后来就到了别人家企业,做一些统计类和项目合作类的工作,四年多了没回过家。</p><p class="ql-block"> “你想回家吗?”她轻声的问。</p><p class="ql-block"> “回家?家在哪?”他说得很平静,却分明有一丝忧伤,淡淡的,听得她鼻头发酸。</p><p class="ql-block"> 她问他往后的安排,他告诉她,钱已经还清了,打算再干上几年,然后,买一套小点的房子,有医保,退休工资虽然不多,光吃口饭,又不喝酒,自保还够。</p><p class="ql-block"> 听他说话的语气,轻松的仿佛是在说着别人家的事。</p><p class="ql-block"> “不在外面干了,还是回家的好些,毕竟共同生活多年,还是有感情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更好。</p><p class="ql-block"> “有感情的人才配谈感情。”他说话的声音低沉,透着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凉意。</p><p class="ql-block"> 说着说着,她明显的感觉到,他流泪了。她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几滴泪,毫无知觉间掉在地上。而眼泪被摔得粉碎时溅起的模样,好像夏天里,开在溪水岸边的一朵朵小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七</p><p class="ql-block"> 一件事,久了,就会成为习惯,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比如北方人吃面食,比如南方人吃大米。还比如,每到相同的时候,郑诚的电话还没来,她容易生出的,那么一点点失落与期待。</p><p class="ql-block"> 不过,打那以后,她在单位值班的晚上,都会有电话。电话里总有说不完的话,人的,事的,八卦的,彼此的,都摊开了,掰碎了,一点一点的分享给对方。还有,人一放松,就有闲情,就有诗意。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唤醒沉睡在人性深处的,霓虹般的梦。</p><p class="ql-block"> 就比如上次,他收到了她一段穿着一件长裙的视频。视频中,树冠上堆满绿意,树下的花,姹紫嫣红。尤其是裙裾飘飘的粉红,格外亮眼,风情得不像样。她走在向晚的阳光里,剪影移动,妸娜生辉,能入画。郑诚夸张的笑:“哇塞!这是要和我恋爱吗?”气得她翻了个大白眼。</p><p class="ql-block"> 就比如这时, 他正在为她梦呓般的念:“我为你扼腕可惜,在月光流荡的舷边,在那细雨霏霏的路上。你拱着肩,袖着手,怕冷似地,深藏着你的思想......”</p><p class="ql-block"> 仿佛句句是为她而写,为她而生。她感觉,她的世界开始坍塌,她的柔情开始复活。她的灵魂顺从了风,顺从了浪,顺从了潮汐。</p><p class="ql-block"> 梦呓般的声音继续着:“你没有觉察到,我在你身边的步子,放得多么慢。如果你是火,我愿是炭,想这样安慰你,然而我不敢......”</p><p class="ql-block"> 她和诗中的我共情了,像一团雪,从内到外渐渐融化了。她倒吸一口气,央求着对他说:“别这样,受不了!”</p><p class="ql-block"> 她知道,这是舒婷的诗。因为包含了隐秘的私人记忆,它便气息芬芳,滋味独特。她隐隐的觉得,他把她,当作了诗中的那朵玫瑰。</p><p class="ql-block"> 他和她就这样说着,共享着散漫、随意、美好。而她却同时纠结在期待和害怕中,他还会说出些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但是,至始至终,他没有。</p><p class="ql-block"> 她如释重负般的抬起头,呼出了一口长气,有些庆幸的看向窗外。天空中,月亮在云层中穿行,银色的光晕映在窗户的玻璃上,把树冠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p><p class="ql-block"> 她,迷上了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真的好。这种好,就像一蔸没有干扰、没有压力、无拘无束中,蓬勃生长的小草。但是,在她看来,这不能算作爱,顶多能算个蓝颜知已。这只是友谊,纯洁的友谊,如白玉无暇般。</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恰当。</p><p class="ql-block"> 一切刚刚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八</p><p class="ql-block"> 昨天,是她和他认识后的第十个夏天。</p><p class="ql-block"> 郑诚听到她丈夫去世的消息后,会过来吗?凭直觉,藏在她的心里的答案是笃定的:</p><p class="ql-block">他一定会来,争分夺秒的来,就在今天!</p><p class="ql-block"> 丈夫是患恶癌走的,已过一年多了。</p><p class="ql-block"> 打丈夫检查出预后极差的恶癌起,她始终对郑诚守口如瓶。因为,这件事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治疗费,贴床护理,够乱的了。甚至,随着丈夫的病情程度,愈是加重,就愈象鬼使神差、亳无来由的想逃开郑诚。</p><p class="ql-block"> 对,逃开他!逃开那点麻烦与未知,逃得愈远愈好。她不断的强迫自巳。</p><p class="ql-block"> “保持一些距离吧……”</p><p class="ql-block"> “这样不太好……”</p><p class="ql-block"> “不要经常打电话。”</p><p class="ql-block"> “没事别打电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每次电话中,她努力让语气冷淡,并常以忙为由,中断通话。她开始怀疑,他的靠近,到底是友谊,还是孽缘?</p><p class="ql-block"> 昨夜,又是她值班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值班室的座机电话,几年前就废了。手机提示音如约响起,不用瞟一眼,也敢肯定是郑诚打过来的。</p><p class="ql-block"> 她没有接,而是在提示音响了停、停了响的间隙,狠心的发给了他一条语音,发完,关机,够决绝的。</p><p class="ql-block"> 微信的内容是:“别打了,我丈夫都去世一年多了,你别再烦我了,好不!”</p><p class="ql-block"> 她对他琢磨不透,她怕这种暧昧,让自己陷得更深。因为,在第一次婚姻中,她输得太彻底了。</p><p class="ql-block"> 想到第一段婚姻,一股无以名状的心绪向她袭来,泪水迅疾溢满眼眶。她极快的抛下电话,不及脱鞋,横着和衣伏倒在床上,酣畅淋漓的嚎啕大哭。哭累了,就着脸上的泪痕,沉沉的睡了过去。</p><p class="ql-block"> 她太累了,她实在是太累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九</p><p class="ql-block"> 睡得好,就醒得早。</p><p class="ql-block"> 风摇动着树的轮廓,天还称不起亮。东方天际处,白底含青的曙色,还未爬上树梢。早起的鸟儿飞到窗台上,清脆的啾啾声,催醒了她。</p><p class="ql-block"> 醒来,坐起,懒慵慵的。她揉了揉眼晴,又舒了舒双臂,习惯性的拿起手机,踌躇了一下,点开。霎时,一串一串的信息,潮水般的涌出来。语音信息中,他不断的呼叫着她的名字,一句接一句,显然是喝醉了酒。</p><p class="ql-block"> “我喝醉了。”</p><p class="ql-block"> “酒是醉了,心却醒着......你......会是十年前的那个人吗……”</p><p class="ql-block"> “聊聊好吗……”</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就反复的唱《雨花石》中“嗨,你在哪……嗨,我看不见……”这两句。甚至,与其说是唱,不如说先是叫,后是吼,再后来是哭,直嘶哑得由丝丝气息发出的,不能算作声音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我马上到你单位来。”这是他嗓子发不出声音后,刚刚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文字信息。</p><p class="ql-block"> “!。”她颤抖着回复了他一个标点。</p><p class="ql-block">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已,她早已经泪流满面了。但她知道,她这一生,仅此一回,而且前所未有,以后也绝不会再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十</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她,在办公室里的每分每秒,都是在恍惚中度过的。</p><p class="ql-block"> 她总觉得同事们,都在装作无意般的偷窥着她的心事,而她却如芒在背,无处躲避。</p><p class="ql-block"> 她整个儿呆坐在办公桌前,俯着头,甚至,都不敢向外看上一眼。想看到他和怕看到他的心思,像两个顽皮的小孩,老在她的心尖尖上打架,一咚一咚的响。</p><p class="ql-block"> 捱到上午约十点的她,终于忍不住,梦游般的走向窗口。</p><p class="ql-block"> 掠入眼帘的,有不远处阳台上晾着的花被单,有穿红着绿的路人来来往往,有对面街窗的玻璃在闪着光。而在玻璃的光影里,站着一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不断的向这边张望着。</p><p class="ql-block"> “是他,是郑诚……”她喃喃自语。渐渐的,眼晴开始模糊,胸腔忽然被快乐胀满,身体有种说不出的轻快。她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飞一般的奔向他。长长的乌发,被迎面的风向后托起,尤其是那条在几年前,就被他夸张到“哇塞”的粉红色裙裾,像翅膀一样的扇动,活脱脱的,像一只起势欲飞的小鸟。</p><p class="ql-block"> 她看到了他,憔悴的脸上露出特别的喜色,布满了黑色的眼眶缊含着笑容,闪烁着泪花的眼晴装满了爱意,泪滳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悬在他的下颔上,跃跃欲坠,像极了春天草尖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他的嘴在努力的张合,发出或长或短的气息。她心疼的伸出一只手,试图去捂住他的嘴,而他却用双手接过来,把她伸出的那只手,软软的捧在手心里,轻轻的摩娑着,摩娑着……</p><p class="ql-block"> 什么也没说。但又似乎什么都懂了。</p><p class="ql-block"> 就这么依偎着,凝视着,没有移动,静止得如同一尊雕塑。</p><p class="ql-block"> 一群洁白得像雪色的鸽子,掠过天际,向着太阳的方向,从俩人的头顶上飞过,追逐着,嬉戏着,盘旋着,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