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年那人那事

旺旺毛毛

又是一年高考季。昨天上午快十一点半，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坐车路过某重点中学门口时，看到很多高考陪考的家长守在校门口，个个伸长脖子翘首以盼，望眼欲穿般地等待着自家孩子走出考场。越过校门不远，又看到三个穿着鲜红旗袍的妇女，怀抱大捧鲜花，急急忙忙向学校门口奔跑着，像怕赶不及的一样。看到这些感慨不已，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当年参加高考的情景。

我是1984年参加高考的。那时，高考的确是我们改变命运的主要途径，尤其对广大农村孩子来说，高考更是唯一靠个人努力就能跳出农门的独木桥。但那时考生人数多，而高校招生人数却很少，录取率极低。正式高考前一个多月先进行高考预选考试，将考生淘汰过滤掉一半左右，预选胜出的考生才能参加正式高考。所以，当时的很多考生和家长的认知是高考太难，不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考上的。于是，家长们心中虽有期盼，只是暗藏于心，默默关注，暗暗支持。更多的家长甚至觉得无望，也就漠不关心，绝没有像现在的家长这般表现强烈，陪读陪考外，还别出心裁，花样百出。

我们参加高考时就像平常上学的日子一样，自己走去自己走回，顶多就是同学结伴而行。记得我们那年参加高考的第一天早上，大雨滂沱，还刮着风。去往考场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大多步行，最好的就是骑个自行车。家在城里的和县城周边住家的考生，出门还能打把伞或穿个雨衣，家里穷困的农村孩子也能头戴草帽，披个装过化肥的大塑料袋子。起码我们还都有些遮风挡雨用具，步行赶到考场时，也是半截裤子湿透了。最苦了的是那些在城里投亲靠友都没有，只能住廉价私人旅店的乡下考生，什么雨具都没有，直接顶着大雨往考场跑。跑入考场时，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从头到脚湿漉漉的，雨水直往下滴。坐在考场里，大开的门窗不时吹来冷风，冷得人直打寒颤。

监考老师进考场后，我们立刻紧张起来，似乎忘记了风雨带来的寒意。开考铃一响，大家都争分夺秒的答卷，只听见满教室沙沙的书写声。直到监考老师提示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时，我才抬头扫了一眼考场内的情况。首先看到的是我侧前排的一位男生趴在桌子上，湿透的衣服还紧贴着身，脸色通红。他一手抓着凌乱的头发，一手拿着笔，一副有气无力浑身难受的样子。我心想他肯定是被大雨淋透后受凉发烧了。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考生，但从穿着打扮上看，肯定是乡里来的考生。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监考老师让我们快速退出考场时，我瞄了一眼他的卷子，字迹潦乱，且后面的作文只写了一点。他拖着虚软的步子离开教室，我也和同学急忙说着考题对答案，转眼那位考生融入潮水般的考生流中不见了。

中午雨还下着，只是变成小雨了。很多离家远的考生只能在考场附近找个避雨的地方休息，等待下午的考试。家里条件好的买大碗加肉热臊子面或牛肉面吃了，即暖身又解饿，下午考试也胃里瓷实营养足。家里条件差的，啃着干馍，连口热水都没有。回家路上，我还担心那位发烧的同考场考生，不知他中午怎么熬过去，还能不能继续后面的考试。下午快开考时，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最后一个进考场来，脸色青黄，双眼无神，很虚弱的样子。一位监考老师关切地询问他吃药了没有，他用软绵绵的声音轻轻说“吃了”，监考老师欲言又止，再没说什么。

下午考的数学，我们先浏览一遍试题。一看考题全傻眼了，会做的题寥寥无几！大家都苦思冥想，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擦来改去。眼看交卷时间快到了，有的考生急得抓耳挠腮，有的唉声叹气，有的考生都急得快要哭了。那位发烧的考生也是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卷子干瞪眼。考完数学出来，差学生叫唤题太难，简直快交白卷了，好学生也都叹息试题从没遇过的难度，根本无法解答。后来才知1984年的高考数学卷子是史上最难的试卷，当年的全国统考一张卷，高考数学全国平均26分，各省市具体不一，但大多浮动在平均15～35分之间。为此《人民教育》都痛批了这场考试，认为这次考试出题难度过大，不适合高考这种选拔类考试。我们经历了数学考试的沉重打击，后面的考试都如履薄冰，考场上大家都自顾不暇，我也就再没关注同考场的那位发烧考生。

高考成绩公布后，得知自己的成绩超出录取分数线，但总觉不尽如意，有许多遗憾与不甘。家人却是大喜过望，母亲更是高兴地早早给我准备远行的行李。我逐渐被家人的喜悦感染，觉得上中学以来家人一路的支持帮助不易，庆幸自己的努力付出终有收获，成为那年167万高考生中的幸运儿之一。欢喜之中，也曾想起那位淋雨发烧的同考场同学，不知他结果是否如愿。1984年的高考已经过去整整四十年了，时至今日，我们当年的高考情景仍历历在目，仍想起那位发烧同学，不知他今在何处，他的命运是否被高考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