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军事测绘纪事 <p class="ql-block">杨龙明</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西藏平定叛乱和民主改革完成时间不长,不时有外逃的叛匪回窜扮成普通藏民,由于他们混迹于普通藏族群众中不易识别,到处兴风作浪,破坏民主改革的成果,给边防安全和藏族人民群众的生活安全带来极大困扰,局势十分严峻。因此,测绘部队到西藏边防执行测绘任务时,每到一个地域都提前到当地驻军首脑机关向驻军首长汇报并求得他们的支持,驻军首长也非常重视测绘官兵测绘作业时的安全和工作上的支持。同时,测绘部队在边防执行测绘任务时,都统一着装部队配发的边防服,上绿下蓝,便于识别。由于边境敌情复杂,没有通讯工具,边防部队与测绘部队之间闹出不少乌龙,同时也给测绘部队造成了一些伤害和不应有的恶果。下面讲两个故事。</p> <p class="ql-block">一、被子弹击穿的军帽</p> <p class="ql-block">1970年6月,组长王运友与在作业组指导工作的副指导员周万鑫同志一起带领作业组在日喀则仲巴县的巴巴札东执行大地测量任务。巴巴札东紧靠中尼边境,是叛匪活动频繁的区域。一天下午,王运友和周万鑫前往当地驻军向首长汇报了测量区域和行进路线,并提请边防哨所的同志予以支持和配合。首长也向他俩介绍了当地地形、交通和叛匪的活动情况,并同意向边防哨所下达确保测绘部队人员安全的指令。</p><p class="ql-block">次日天才麻麻亮,王运友组长和副指导员周万鑫带着战士兰标红、郑其科、多吉及两个藏族民工一行7人,带着造觇标用的器材和工具,赶着牦牛小心翼翼地向设置测量点位的山头进发。临近中午,王组长们也快到达目的地山头了。这时,他们突然发现山口右边半山坡上的哨所里出来了约两个班的兵力,荷枪实弹并快速地向他们靠拢。王组长们心里一阵高兴:勒双边防哨所的同志们也太负责了,自觉派部队护测。他们更觉得安全了,步子也迈得更快了。王组长和周副指导员抢在队伍的前面赶紧去选定落实点位。为了抢天气,全组人员不顾路途的疲劳和饥饿,一气向山顶冲去。王组长俩很快选定了点位,藏族战士多吉和民工也赶着驮造标材料的牦牛到了山顶。</p><p class="ql-block">这时多吉气呼呼地说:“他妈的!打枪了。”</p><p class="ql-block">王组长问:“谁打枪?”</p><p class="ql-block">“他们……”多吉的汉语表达能力有限,但王组长已明白多吉指的是边防部队。</p><p class="ql-block">当时有规定,边防一线不能擅自开枪。</p><p class="ql-block">王组长说:“他们打他们的枪,我们不用管,我们干我们的,先吃干粮。”他以为是边防部队遇到了敌情,没当回事。</p><p class="ql-block">突然,从山头左侧冲上来一名边防战士,手指压在枪扳机上,横眉瞪眼气势汹汹地把枪口对着这些测绘兵,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王组长们真把他当成是来护测的:“来,吃点干粮。”“不!班长在下面等我呢。”这个边防战士可能是看到王组长们穿的是边防部队军装,是自己人,于是收起枪下山去了。</p><p class="ql-block">不一会儿,又从山的另一侧冲上来一个边防战士,与前面上来的边防战士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表情,一样地回答:“不,班长在下面等我呢。”他也收起枪下山去了。</p><p class="ql-block">一顿饭的功夫不到,王组长们遭遇了两次边防战士的枪口对着脑门,谁经得起这样地惊吓?!</p><p class="ql-block">过了一会儿,战士兰标红和郑其科也来到了山顶,只见他俩焉不拉叽,一脸刷白。</p><p class="ql-block">“组长,今天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们了!”郑其科颤抖的手从裤兜里摸出一顶穿了一个弹孔的军帽对王组长说。</p><p class="ql-block">“太险了!”王组长以为他俩是遭遇了叛匪,一时心都凉了半截。</p><p class="ql-block">待郑其科平静下来告诉他是边防部队打了他俩的埋伏:</p><p class="ql-block">当时,郑其科和兰标红骑着马,见周边较为平静,便轻轻哼起了小曲儿。突然,一个点射打过来,马一惊,他俩被颠下了马,于是顺势趴在地上,四处张望,一时有点懵,不知道出了啥事。</p><p class="ql-block">“缴枪不杀!”</p><p class="ql-block">“外逃没有出路!”</p><p class="ql-block">“外逃是对祖国的背叛!”一会儿藏语,一会儿外语,一会儿汉语,他俩清醒过来,才看清三、四十米远的地方几个边防战士的枪口正对着他俩,原来边防战士以为他俩是叛匪开的枪。他俩放下武器,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边防战士快速围过来缴了他俩的枪,扣了他俩的马,问:“你们领导呢?”郑其科回答:“到前面山头上去了。”</p><p class="ql-block">“哼!跑到前面山头上也照样跑不掉!”</p><p class="ql-block">郑其科捡回帽子才发现帽子被子弹穿了一个洞。</p><p class="ql-block">经过反复再三解释,边防部队才让他俩空着手离开并留人看守“缴获”的枪支和马匹,直到完成造标任务下山才把马匹和枪退还给王组长们并一直“护送”他们到返回驻地路上的山口。天快黑的时候,王组长们在半路上碰到了带着部队准备去增援边防哨所的驻军首长:“老周,边防哨所遇上叛匪,双方都开了火……”。</p><p class="ql-block">“算了吧,怕是把我们当成叛匪打了吧!”周副指导员似乎有些生气,但这又能怪谁呢?</p><p class="ql-block">这算是够幸运的了,郑其科没有因此而牺牲,只是军帽上让勒双哨所的战士留下了一个永远的纪念——“弹洞”,也不知道郑其科的这顶军帽现在还在不?</p> <p class="ql-block">二、不该牺牲的张东稳和任义润</p> <p class="ql-block">张东稳,甘肃静宁县人,1969年12月入.伍,共青团员,某测绘部队战士。</p><p class="ql-block">任义润,陕西人,1969年12月入伍,陆军第十一师三十一团九连战士,1972年配属某测绘大队执行测绘任务。</p><p class="ql-block">1972年5月初,某测绘部队地形测图十中队陈炳祥小组,在中尼边境普兰县马攸木拉山以东至葱都尼地区驻点进行白纸测图。</p><p class="ql-block">5月6日一大早,陈炳祥组长就带领同志们扛上平板仪、测板上山准备测图;负责插旗的战士张东稳和任义润草草吃了点早餐,就扛上测旗去“冬冬”山顶插测旗。他俩翻越马尔亚山口后,沿着马尔亚山北面山腰由东向西往冬冬山的山顶上爬去。约七点三十分左右,他俩的行动被武警普兰县中队和巴格区联合组建的剿匪设伏分队的哨兵发现了,以为是叛匪,叫醒还在睡觉的战士,骑着马沿着山背横方向想迂回包围张、任二人。</p><p class="ql-block">张、仁二人发现骑马的伏击分队后,用手中测图用的红色测旗向着他们挥舞,不见对方回应,于是折转方向向设在支马雍丹夫山上观测测图的组长陈炳祥等3人靠拢。设伏分队由县武装部干事周勇指挥,分前后两个组,前组由县中队班长宋进林带5个民兵,后组由周勇带3个战士1个民兵。在前组距张东稳、任义润约1000米处下马徒步前进,班长宋进林挥手示意后组从左侧后对张、任二人形成钳形包围拦截。在前组距张、任约700米时,民兵小仁青用藏汉两种语言喊话:“站住!过来投降。”同时鸣枪警告。张、任二人仍然用测旗挥了挥,加快脚步上山欲向组长陈炳祥靠拢。小仁青继续追赶并开枪射击,张、仁二人继续上山,一直爬到马尔亚山北。按说这个距离,在望远镜里应该看得清张、任二人穿着边防服,即或你怀疑是叛匪装扮,但对方并未开枪还击,难道你心中就不产生疑虑?</p><p class="ql-block">不久,班长宋进林和4个民兵占领一山包制高点向张、任射击;后组也边射击边前进。这样一来,张、任二人完全暴露在两个方向的火力之下,就这样不幸牺牲了。设伏分队停止射击后迅速冲到张、任身边,发现他们击毙的两个人穿的是他们同样的边防服,他们懵了!</p><p class="ql-block">据查,设伏分队是九点五十分开的枪,十点零五分停止射击的,共打了352发子弹。事件发生期间,干事周勇行进中落马,将望远镜交给班长宋进林,周、宋二人都落在战士和民兵之后,致使伏击分队失去指挥,未判明情况,误认为张东稳、任义润二人就是叛匪,随便开枪射击,直接酿成了这次流血事件。</p><p class="ql-block">据说,测绘大队大队长于农田在张东稳、任义润的追悼会上痛哭。</p><p class="ql-block">张东稳、任义润二人被追记三等功,遗体安葬在狮泉河烈士陵园。</p><p class="ql-block">据传此事件还有其他版本,这里不便细述。</p> <p class="ql-block">杨龙明,男,生于1954年12月26日,1974年12月参军入伍,在1982年中央军委命名的“丈量世界屋脊的英雄测绘大队”从事军事测绘工作,曾参与我国最后一块无图区——西藏墨脱县的军事测绘工作。1987年底转业地方工作。工程测绘工程师、经济师。现已退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