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溪,天有些放晴,在夕阳中,大巴向170公里以外的台中市驶去。那里是台湾本岛第三大城市,也是五个直辖市之一。台湾中部的地理腹心和重镇。 地理坐标东经120.4度、北纬24.09度,占有台湾163.4平方公里的面积,人口270万。因为靠近北回归线,西宽东窄的地形,有一半土地横插在西部平原与玉山山脉之间,翻过中央山脉,就可达花莲。所以堪称中部的战略枢纽。但这一切都不足以道尽台中的优势,更在于四季如春的气候,美丽的山野风景和浓厚的文化氛围。所以,在台湾,台中被认为是最适于居住的城市。全年的平均气温为摄氏22.4度,冬、夏温差仅10度,一年四季均舒爽宜人。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台中街市) 台湾的春天山野一片碧绿,没有任何裸露的土地。南下的山岗上,杂花生树,草长鸟鸣,农田之外是厚厚的原始植被,没有丝毫被破坏或滥砍滥伐的迹象。夕阳透过云彩,映在对面的山岚上,云蒸霞蔚,笼罩着层次多变的无垠的绿。山野间的乡村楼房一丛丛,一群群,沐浴在绿荫斜晖中,那静谧安宁的乡村情景在这里以古朴和现代相映的手法展现在台中的原野里。那也是一幅和曾经的大陆中南部的乡野绝无二致的图画。槟榔树渐渐多了起来,从路边到布满山岗,和楠竹树干相似,挺拔高昂,灰绿色树干上一环环裹着竹节似的白色圆箍,不过密度远大于楠竹,树叶也不似披散开来的竹叶,而是比芭蕉叶略小的扇叶状大叶,像披散开来的满头绿发。上了清泉岗,高高的电网围墙里,可以看到森严的岗楼,停机坪上的军用飞机。这里是台湾最大的空军基地,曾为美军掌控。所有的输油管线都是自动化,潜藏在地下输油管道中。只不过因为台湾不愿付给撤退的美军高额购买费,被美军用混凝土浇灌结实,自动化能力已大大降低了。但台湾空军最先进的f16战机还是停在这里。 (槟榔女郎) 经过清泉岗的街市,卖槟榔的店铺比比皆是,导游杜同庆打开了话匣,说起了高山族人、台湾人爱嚼的槟榔,以及台中久负盛名的槟榔女郎。 药圣李时珍认为:槟榔 “醒能使之醉,醉能使之醒,饥能使之饱。”所以,盛产槟榔的台湾,其原住民和闽南移民便养成了爱嚼槟榔的习惯。康熙年间首任台湾知府蒋毓英著地方志说:乾隆年间台湾海防同知朱景英,记录当时台湾流行槟榔的盛况:“啖槟榔者男女皆然,行卧不离口;啖之既久,唇齿皆黑,家日食不继,惟此不可缺也。解纷者彼此送槟榔辄和好,款客者亦以此为敬”(《台湾府志·物产志》)。既然土人所好到如此境界,此热带树木又适合台湾土壤气候,所以,槟榔种植就形成台湾中部农副业的支柱产业。产量既丰且市场广大,自然需要促销。“槟榔女郎”即是用妙龄少女促销槟榔而产生的一道风景,最早出现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卖槟榔的小店其实大都是一个小玻璃屋,面积小到几平方米,大的十几平方米,陈设也很简单,一般只有一个冰柜、一张桌子和一个高脚凳。商人聘用年轻貌美的女孩,即“槟榔西施”,坦胸露腹在玻璃店内,一头染色的短发显得妖冶张扬,穿着低胸的超短裙,浓妆艳抹,虽不能与西子媲美,但其艳丽亦在想象之中。“槟榔女郎”外形要有“可看性”,还必须掌握一定的专业技能,即调制包装槟榔。过往司机买槟榔时,她们会掏出一个小袋子,拿出一粒槟榔,熟练地用刀子切去头尾,又打开一个类似化妆品的小盒子,用小刀剜出少许白泥膏,平摊在槟榔叶上。白泥膏实际上就是石灰一类的东西,可以降低槟榔的不良刺激。司机们嚼槟榔提了神,充了饥,又和豆蔻年华的性感少女们打情骂俏,饱了眼福,解除了性饥渴。自然有所需就有所市场,槟榔西施们由此风靡一时。后来台湾文化观光当局,认为这有伤风化而明令禁止。如今,已很少见槟榔女郎们了。 (金嗓子周璇) 我不喜欢猎奇,对槟榔女郎也不感兴趣。但是,台湾歌曲风行大陆的时候,年轻的我,也喜欢那凤飞飞演唱的充满风情,婉丽动人的《采槟榔》: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
谁先爬上谁先尝 谁先爬上我替谁先装
少年郎采槟榔
小妹妹提篮抬头望
低头想又想呀
他又美 他又壮
谁能比他强
赶忙来叫声我的郎呀
青山高呀 流水长
那太阳已残
那归鸟儿在唱
教我俩赶快回家乡。” 这首歌并不产于台湾,而由湖南湘潭花鼓《双州调》改编。湘西和中国西南的少数民族也有嚼槟榔日日不可或缺的习惯。因之,不产槟榔,要取自海南的湖南却唱出了脍炙人口的槟榔小曲。最早,金嗓子周璇演唱了它,而为邓丽君翻唱后走红歌坛。想想含着石灰嚼槟榔嚼得满嘴流红,头晕心跳的样子,我们真没有兴趣。但是,我却喜欢槟榔树那挺拔的身姿,昂扬向上的神采,那清雅淡丽的容貌,心中由衷地地赞美她。 继续南下,鳞次栉比的楼房迎面涌来。拐进街市,插入中清路,后庄路。我们要宿在这里的富容国际大酒店。 旭日升起来了,晨风回荡在台中原野,送来了清新馥郁的花草的芬芳。我与妻子走出富容酒店,来到后庄路,想浏览台中的市容。这里其实远在外环,看不到现代化都市的台中。但是,不太宽的后庄路一至六段,并没有人行道,路边却停满了过夜的轿车和摩托车。台湾是一个摩托车王国。满街的它,我们已见惯不怪。走出后庄路,走上中清路左拐,经过两个街口,是东郊一条较宽的马路口。前方,一个凌空的雕塑前是一栋栋较为高大厚实的红楼,和眼前大小街道陈旧的小楼比起来,年代也新,气魄稍大。迎着朝阳走去,左边的街头出现了一片广大的绿地,花木扶苏,青草如茵。东北拐角,来自玉山的怪石上,刻着“敦化公园”四字。园林广大而清幽,一座日式的凉亭矗立在草坪上。花坛里,各种鲜花争奇斗艳,和庭树中红色艳丽的花,交相辉映,沐浴着霞光。美极了,却没有多少游人,异常寂静、安详。欣赏着眼前的花树,那红艳的花朵,我一时没有能辨认清楚她的名称。望着远处小径上走来的游人,伊渐渐近了,腿脚健硕,没有蹒跚之状。近前一看,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 (敦化公园) (前方走来的王老夫人) “大嫂,请问,这是什么树?”我迎着她,谦和地问。老妇人望望我,又望望红花满枝的庭树,也许是熟视无睹,也许是对植物天生陌生,伊不好意思地微笑了:“我住在这里,过来过去,竟然没有注意到它。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老妇人端详着我,脸色愈加和蔼:“从大陆来的吗,什么地方?” “来自丝绸之路的兰州,甘肃省会,您知道吗?” “知道,知道,挺远的,我姓王,也是大陆人。” “什么地方?” “湖南长沙,三十八年随机关迁来,一个六十甲子了!” 他乡遇老乡,我感到亲切:“我也是长沙人,长沙曹氏。” 我知道,八十岁以上的长沙老人,人人知道湖南的名门望族,曹翰林的族姓。老妇人果然细细地端详着我:“知道,知道。我今年已经92岁了,先生三年前去世了,怎么,到我家坐坐,就在前面大红楼上!” 我望望旭日中的红楼,不敢相信伊已经92岁了,身体硬朗,口齿清楚,头脑思维不乱,一本活脱脱的历史教科书。“谢谢,出发时间就要到了,我们要赶回富容酒店,就不打扰你了!” 握着老人的手,不忍骤去,但是,约定出发的时刻到了。我告别了伊,望着她的背影,逆光在旭日里。直到到了酒店,才后悔没有和伊合影留念。 我的一切美好印象都在台中的敦化公园里,在那清风骀荡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