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祭

老橡树

青春祭（修改版）一一仅以此诗献给母校百年华诞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北方有鸿雁，振翅上青云。十七正花季，翩翩弱少年。心怀远大志，学读如等闲。然而时局乱，风暴进校园。一九五八年，全民总动员。超英又赶美，跃进大发展。放下书和笔，扛起锄和镐。老幼齐上阵，松桂修水利。劳动有定额，不分老幼人。 天明下工地，夜晩收工回。一干小半年，昼夜连轴转。水库建一半，口号又转换。抗旱保栽插，队伍要转战。开往金沙江，挑水浇新秧。直到旱情缓，口号再换新。 全民炼钢铁，誓要翻一翻。放下锄和筐，开赴北衙乡。山上建高炉，挖矿练铁忙。南山伐树木，北山采矿石。鸡鸣披星起，收工见北斗。山上住半年，不能把家还。南山林砍尽，北山矿已塌。只见熊熊火，不见有铁出。 十七少年郎，原本体单薄。劳动强度大，终于累趴下。卧病无人管，各自难相顾。高烧至昏迷，芨芨一命悬。幸而兄长闻，赶来背医院。抢囬一条命，甚感兄长情。 忽闻阿母病，连夜奔家回。阿母病已深，卧床半年整。儿已无力救，垂泪送汤羹。阿母倚胸怀，轻轻执儿手。“就等见儿面，心愿已了平。我走无所憾，儿已长成人。” 说完放手去，闭眼再无醒。泪落连珠串，抽泣啼无声。 辞别阿母坟，再返劳动队。如是跨年过，开春返校门。还剩三个月，高考将来临。 回校赶功课，书本早陌生。七月赴下关，参加高考试。八月得通知，录进云大门。辞别父兄嫂，再拜阿母坟。龙潭洗去泪，昂首新征程。 走进东陆园，恰逢中秋节。校园多陌生，独自空望月。忽然闻琴声，絲弦幽如咽。一首小夜曲，令人荡心魄。出门邀相见，同是异乡客。自言叫阿容，刚从重庆来。相谈甚投机，从此成挚友。 录在数学系，攻读数学苦。人畏数学难，抽象且枯燥。只有个中人，才解个中味。数学是皇后，喻为科学母。结构特严谨，奥秘很诱人。心若开了窍，黑暗见光明。如入金鸾殿，金壁现辉煌。 同班有女生，自名叫道蓉。文静且莊重，气质独不群。勤学自聰颖，成绩列前名。运动有专长，乒乓球技精。入选校球队，常常拿冠军。课余喜读书，偏爱普希金。 常跑图书馆，留恋忘时点。我与她相识，初在图书室。见面点头笑，过后不相扰。慢慢有交谈，交流读后感。趣味多相投，愛好也不远。一次正读书，递过一张票。 言说看电影，下午八点整。影院新建设，电影是《简爱》。平生第一次，女孩相邀约。从此交往密，情感渐加深。 我自有羞涩，阿容善交往。邀约一起玩，三人影随行。闲步翠湖柳，荡舟大观楼。校园棕榈下，处处留身影。吟首《将进酒》，背段奥涅金。 唱曲《山楂树》，伴着小提琴。 时正六一年，全国多灾难。饥荒遍各地，大学也难免。半饥与半饱，破衣补丁襖。物资太短缺，生活很艰难。精神却充裕，只把苦作甜。若有三两票，搜出兜底钱。立奔五味斋，三碗大汤圆。 转眼六三年，毕业在眼前。分了专门化，学习更钻研。阿容偏微分，我俩常微分。限期三个月，完成论文篇。各自找资料，埋头钻书堆。泡在资料室，常常忘寝食。 交出论文稿，导师给好评。全优顺利过，拿到毕业证。 毕业将分配，写下豪言语。此身报祖国，全听党指挥。结果公布前，心中常惴惴。 结果公布出，道蓉分北京。我俩去内蒙，出塞访昭君。聚散这一天，又逢中秋节。啤酒加月饼，互道离別情。行李已运走，坐饮待天明。更进一杯酒，君将出塞行。 前程路漫漫，挥手自珍重。 各自先回乡，辞别老双亲。回家拜老父，颤颤执儿手。＂内蒙好地方，牛奶对茶饮。草原虽辽阔，骑马常当心＂。 辞别长兄嫂，长兄如父情。从小体质弱，长兄负求医。若无长兄在，几次命归西。不仅手足亲，六年师生恩。 再拜阿母坟，长跪泪湿襟。 ＂儿已身许国，不能侍母侧。原谅儿不孝，明早将远行。一去千万里，何日能回归？＂ 行行复行行，隆隆车轮声。行程半个月，已是腊冬冷。 北京会道蓉，送我出塞行。茫茫一片白，大雪覄青城。住进招待所，都是同班人。阿容也在此，相见格外亲。数数总人数，二十好几人。阿容我俩好，分配留青城。 又在同一校，同事很热情。道蓉在北京，局里坐机关。工作有清闲，难解思念情。一周三书信，尽诉孤独心。 呼市到北京，说远并不远。一年两假期，说走就相见。 三人再相聚，重叙校园情。滑冰到北海，拍照天安门。仅此一年多，形势变风云。抓纲抓斗争，政治风浪紧。全国搞四清，调我下农村。参加四清队，风雪考验人。 忽然晴天雷，文革风暴起。满街红旗舞，满城大标语。学校杀气腾，小将如狼虎。 道蓉突来信，运动受冲击。关進＂牛棚”里，野蛮受批斗。罗列新罪名，修正接班人。历时两个月，不能得自由。现在虽解放，身心受伤害。我俩得消息，上京去看望。见到老朋友，心情大变样。 自言心已冷，不再恋京城。寡母有召唤，准备调回川。感谢老朋友，待我如兄长。从今分手后，冻结此友情。翻开新一页，重辟新人生。如若有机缘，卄年再相会。挥手道珍重，各自泪沾巾。 人生如春梦，一觉五十年。漫漫长夜路，已走近尾声。当年花季龄，現已过七旬。二O一三年，母校九十寿。召唤校友还，学子齐响应。邀约返昆明，再聚东陆园。 道蓉在蓉城，最早飞抵昆。驱车机场迎，相见竟难言。阿容上海来，拥抱嗓音噎。挥泪再聚齐，还原＂三剑客＂。如像少年时，亲宻不分离。就住家里面，早晚都相见。 再游东陆园，往亊已随烟。钟楼留过影，草地聊过天。图书馆还在，似乎未攺变。再游翠湖堤，荡舟大观楼。忘却已年髙，仍是少年心。 悠悠一星期，浓缩五十年。分手誓相约，十年后再聚。母校百年庆，一个不可缺。 转瞬又十年，迎来百年庆。再次相招喚，童心又复燃。 老友来电话：＂心情很激动，只是病缠身，行动已不便。代为致学友，代祝母校寿＂电话打成都，主人已不在。只有茫茫音，那头无反应。最后得消息，道蓉已仙逝，就在不久前，…… 呜呼！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碧空千万里，岁月总留痕… 2023年4月20日初稿 2024年6月6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