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炊烟

繁华看透是莫言

　　“ 又见炊烟升起，

暮色照大地，

想问阵阵炊烟，

你要去哪里？

……”

邓丽君的这首《又见炊烟》曾经让青春的我如痴如醉，那令人产生共鸣的音乐旋律萦绕心头许多年。

仿佛一恍然，数十年光阴过去。多久没有再听这首歌了，又多少年没见过炊烟了。

那曾经袅袅升起在乡村茅草屋顶上，飘散在晨风、夕阳下，萦绕在阴雨天不愿散去，温暖着我童年的那缕缕轻烟，或如墨而乌黑粗重、或如纱清而轻盈舒缓，像一首诗、又像是一个温文可人的姐姐与小弟弟轻轻摆手柔柔地说再见。

　　想起炊烟，不禁就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曾经的时光，想起了那时的乡村，那时的岁月——贫穷而不失温暖，困苦但充满希望。

那时候的农村，是农业的高光时刻。人们按部就班地劳作生活，大多数时间里仿佛有干不完的农活。父母亲总是早出晚归的，学龄前的儿童都是散养的。于是，当劳作了一天的母亲在灶房里忙着做饭的时候就是我感觉最温馨的时刻。看着灶火映照着母亲带着疲惫的面庞，心中总是升起亲切、安全的幸福感觉。

　　母亲有一双巧手，能把简单的饭菜做得有滋有味。

多少次我看着母亲蒸红薯：她先把锅里放上适量的水，再放上竹篦，蒙上洗过的纱布，然后放上洗净的红薯，大的切开与小的交错排好，盖上锅盖，大火烧至锅上冒出白色雾气后再小火烧到大团大团的雾气弥漫开来，带着扑鼻的香甜味，红薯干饭就做好了。蒸好的红薯干面香甜，让人食欲大动。这是那个时代我们山东农村的主食。不要什么菜肴就能吃到肚子滚圆。

当母亲用玉米面蒸窝头时，因为要烧热锅现做，有时我就会帮母亲看着火不让柴禾烧到灶外，有时候碎柴禾不好起火我要帮着拉风箱。母亲一边抟捏着面团贴在锅边上，边给我讲村子里有人因为老婆回娘家男人不会做饭，不先烧热锅就做窝头费了好大劲而不粘锅的笑话，我在捧腹大笑的同时，学会了做锅贴饭也懂得了看似简单的做饭也有技巧的道理。

母亲言传身教，教会了我如何去做饭的同时还教导我做人的道理。她讲，人心要实火心要虚。做人要实实在在不要弄虚作假，烧火不能让柴禾塞实灶堂，把压实的柴禾摊开，让灶堂有空隙才能火烧得旺。还有诸如火大熰湿柴，烟大火不旺，火大烟就少等等。

这让我明白了，那司空见惯的炊烟里也是包含着学问的：它或黑或青，或多或少都有饭菜的需要，都有柴禾的故事，都有做饭人的巧与拙，都有文化元素的存在。谁说农村妇女不识字就没文化的？我的母亲她们这代人身上传承的文化习俗是许多所谓文化人所不能比拟的。

　　那时候，农村人的时间观念是以太阳、月亮、星星等作为参照物的。比如，日上三竿，月亮下半夜了，三星正晌午了等等。而炊烟无异于是一种时间信号了。当炊烟升起的时候就是要吃饭休息了，田里村外劳作的人们就悠然收工，缓步回家了。没多久村子里就会响起“某某”来家吃饭了的叫喊声，家门外，路边上玩耍的孩子就会或迫不及待或不甘不愿地回家。而灯火初上的时候就是一家人在一起的团聚了。这看似平常而千篇一律的景象却是现在只有过年过节时才偶尔得见的了。

　　“夕阳有诗情，

黄昏有画意，

诗情画意虽然美丽，

我心中只有你。”

歌想听还能再听，炊烟想见却未必能如愿了。背井离乡非工非农地漂泊在城市里那么多年，炊烟已成过往，化作回忆。纵然重回乡村，还能见到炊烟吗？还能见到一如儿时的炊烟吗？那茅草屋顶上，萦绕在村边树枝梢间似雾非雾的，

夹杂着鸡鸣狗吠、牛哞羊咩的，透露着安静祥和如动态画卷一样的薄暮炊烟。

怀念炊烟——怀念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守护着希望的田野的农村，怀念那个贫穷但充满亲情温情的时代，怀念那段有着苦乐忧欢的逝去的岁月，怀念离我而去的生我养我的父母，怀念那个曾经朝气蓬勃的农村少年。

你这人间烟火的代称，生活气息的表象，人间亲情的载体，乡村田园的诗情画意，锅碗瓢盆的交响乐序曲——炊烟，又一次勾起了我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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