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栀子

闲听落花

文 / 小闲

1.

窗外草木繁茂。鸟雀声由早春时的羞涩、单调，变得愈发嘈杂、高亢。

这几天，耳朵里突然又多了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声。声音并非夹杂在草坪或树枝上那一片鸟雀声里，而是于天空，由远及近，从容而清晰。天气被叫得热乎起来，远方农村夏忙的气息流溢至我的心坎。

我其实不明白，布谷鸟吹响劳动的口号为什么会出现于小区的上空。我甚至怀疑，那可能是我因为对节气的敏感，或者对过往生活的怀念而出现的幻觉。



2.

病房里这两天的病人也明显减少，不知与夏忙有否关系。但住院病人很大一部分是农民，农民们在夏忙前即将有恙的身体治疗好，准备投身于热火朝天的忙碌中，也是理所应当。我听到同事们无意谈论关于农村的话题，现在割油菜籽了，割麦子了，下秧苗了……我爱听。我头脑里忽而就蹦出一个画面，就是随着夏忙，农村里家前屋后、秧田边洁白的栀子花应该开了吧。

不忙，我能准时下班。

住院楼下遇见闺友。她与我是楼上下病区。及膝裙，白色的衬衣外罩一件红色薄线衫，淡淡的香飘过来。我问她去哪，她说准备开车回一下农村的娘家。她又打量我，问我这么齐整去哪。我说我能去哪，没有了娘家，自然跑步回自己的家。她问跑步回去多长时间。我说大概近一个小时。

其实我是因为知道单位到家的路上，某一处花木丛里，有一排小栀子花。这几天竖着耳朵，聆听布谷鸟的叫声，关注农忙的话题，都是为了准确推断那一排栀子花是否到了盛开的时间。每年插秧的季节，就是栀子花花开的时候。每年的初夏，我都会选择一天下班后的傍晚，一个人去看那一排栀子花开。

我一边走，一边回味栀子花素白的容颜。在人行道内侧，疏朗一片花木，栀子花与其间并不醒目。但是盛开的时候，无意走过，就会隐隐香气袭来。不由驻足，似乎没有了。一阵风来，香气复又扑鼻。浓浓淡淡，诱人至极。循香找去，原来在花木丛里，合欢树下，有一排亭亭而立的小栀子。约十几棵，皆及膝高，郁郁葱葱。我有时候去得早了，就看见花朵多，花开少；去得稍迟，花就满打满开了。凑近一闻，栀子花隐于叶间，洁白的身姿影影绰绰。香气四溢，忘了凡尘。

估摸到了。还是那棵开花的合欢树下，却没有香气袭来。我心里一惊。沿着熟悉的路走过去。天哪，原来那排小栀子，已经被小冬青树代替。我不死心，仍然仔细寻去。只是在末尾，还遗有一棵小栀子花，不过花叶萎黄，像受了重创一般。刚打的两个花苞也没有能露白，停留在幼朵就枯萎了。

是小栀子花大半被移走另有他用，还是别有隐情，不得而知。我失望至极。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还是闺友。她说她到家了，她妈妈长了许多苋菜、豆角，很新鲜，回程带一点给我。我说我不要。她问那我要什么？我问她家里有没有栀子花。她很惊愕：你吃的不要，你要看的。以前家里长过，这两年没有了，邻居家好像有，可是我也不好意思去摘啊。

3.

回到家，天还没有黑。我倚着窗往外看了一会，开始画画。

窗外依然草木繁茂，鸟雀欢鸣。

我摊开画纸。画了半年的梅花，今天改画栀子。可画栀子又何谈容易，幸而许多年前我涂鸦铅笔画时，有各类节气花卉的图绘。翻出栀子来勉强临摹了一张。虽不大满意，但聊以抚慰没有看到栀子花失落的心情。

手机又响，依旧是闺友。她说她已在回来的路上，要我到自家楼下等她，她带了农村的蔬菜给我。一片心意，我又怎能不领。换了衣裳，急冲冲跑下楼去等她。

虽临近晚上九点，但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闺友将车驶到我面前，从车窗递给我一篮子蔬菜，又疾然离去。

突然闻见沁人的花香。我举起篮子一看，方便袋齐整整盛装着几种蔬菜。最上面，赫然有几支尺把长，连着叶剪下来的栀子花，路灯下洁白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