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黔行（五）

月照长空

2024年4月12日，星期五，甲辰年三月初四日

凌晨3时。

有时候想做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以便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成熟的人，一个深沉厚重的人，一个饱经风霜的人，哪怕被人认为老谋深算，老奸巨猾。但爱恨情仇是很难隐匿的。它即使深藏于心，也总能折射在脸上。

人，总是那样矛盾，时常瞻前顾后，彷徨不定，犹豫不决。这主要是源于那颗心，无处安放。

人，一定要相信天分。后天历练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东西。

人生，看似长，其实也短，一些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清晰如昨，而光阴已所剩不多；人生，看似短，其实也长，譬如漫漫长夜，停灯向晓，抱影无眠，只觉得夜色沉沉，无边无际。

人是不堪一击的。失眠就时常将我轻松击垮。那就顺其自然，胡思乱想吧。反正无论怎样活，都是一辈子。

早餐牛肉粉12元一碗。伟说，真实惠！

我一直不明白桐柏这样的穷乡僻壤，为什么物价这么坚挺、高昂？

“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据说这是明朝初年的刘伯温对五百年后的预言。不知出处，真假不得而知。但云贵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却是不争的事实。

启程前往贵州。

贵州简称黔。想起这个字会想起柳宗元的寓言“黔驴技穷”，想起“黔首”。但，贵州为什么简称黔呢？

春秋战国时，楚国把贵州这片区域称为“黔中”。秦国统一全国后，在这个区域设立了黔中郡，包含了现在四川、湖南、贵州接壤的大部分区域以及湖北西部。贵州省内最大的河流叫黔江，就是由于黔中而得名。后来一直延续下来，黔就成了贵州省的简称。

《说文解字》释黔：“黔，黎也。从黑，今声。秦谓民为黔黎，谓黑发也，同谓之大众。”“黔黎”即是“黔首”。

我们这些黔首，活在这片土地上，真不知道应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楚国之所以称这个地域为“黔”，大约是因为当时居住在这里的少数民族的服饰和头饰基本是黑色，或深青色。

昨晚建新在网上查询，梵净山截止到4月19日之前的网售门票，已经售罄。虽然我们知道梵净山的门票需要提前预约，但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这种情况，仍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我们决定前往位于江口县的梵净山东门的游客中心，一探究竟。

梵净山，武陵山脉主峰，海拔2572米，位于贵州省铜仁市的江口、印江、松桃三县交界处。

梵净山是西南一座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文化名山，春秋战国时期，属楚国“黔中地”，秦朝属“黔中郡”，汉代属“武陵郡”，以后一直是“武陵蛮”崇拜的神山、圣山。

梵净山正式载于史册，始于汉代。汉代称梵净山为“三山谷”；北魏沿称“三山谷”。唐代改成“辰山”。宋代称“思邛山”。明初，梵净山已是佛教名山，同时有数名并称：“九龙山”、“饭甑山”、“梵净山”、“大佛山”。清代，梵净山称“月镜山”、“卓山”。

梵净山佛教开创于唐，鼎兴在明。明万历四十六年（1616年）所立《敕赐碑》将梵净山誉为“立天地而不毁，冠古今而独隆”的“天下众名岳之宗”。

“梵净”，取“梵天净土”之意。

途中，我在携程上，发现仍有票销售。而建新使用的是另一个平台。

急需瓢，但我抱着葫芦，就是不开。你奈我何？想起一个妹子。她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有一天她说，我知道我错了，但我就是不改！

而我，早已落伍了。这种思想上的惰性，不求上进，其实是悲观厌世的翻版。

这些票是自西门进，东门出。

景区门票大致分两种：一种是东门进，东门出；一种是西门进，东门出。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

东门位于江口县，西门位于印江县，两门之间相距80公里。东门建有大型索道站，可乘坐缆车，而西门只能徒步上山。

8时，进入铜仁。

人的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心理，最是现实不过：遭逢绝境时，哪怕只是一线生机，即谢天谢地；及至发现有路，便想找一条康庄大道，感恩之心便也随之荡然无存。

这让我想起孙氏夫妇。这其实是一种小人物心态，没有底线，带些市侩，欲望因条件改变而收缩或膨胀。

万一可以买到高价票呢？这个时候反倒希望有那些让人深恶痛绝的“黄牛”存在。

很多事情，本来不抱希望，但又往往想着那个万一。

万一让多少人走入迷途，又让多少人重新燃起希望。

9时15分，到达东门游客中心售票处。门口立着一个牌子：“温馨提示：今日票，已售罄。”我询问票务人员，何时有票？其中一个小姑娘麻木地扫视了我一眼：“明天早点来！”“几点？”“六点半开门。”

不到万不得已，西门是不能选择的。且不说食宿、交通不便，单是全程徒步，就不是所有人都具备这种能力的。

我们决定去镇远，下午再转回到这个地方，明天一早买票。

像镇远之类的地名，都带着杀伐之气。单看地名，就知道当年设城的目的所在。

镇远古镇，位于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镇远县，舞阳河以“S”形穿城而过。北岸为旧府城，南岸为旧卫城，两城池皆为明代所建，现尚存部分城墙和城门。城内外古建筑、传统民居、历史码头数量众多。

据记载，古代的镇远，地处历史上“五溪蛮”和“百越人”聚居的结合部。宋绍定元年（1226

年），赐名镇远州，“镇远”这一名称从此沿用至今。镇远历史悠久，自秦昭王三十年（前277年）设县开始，已有2280多年的历史，其元代清代为道、府所在地达700多年之久。

2020年1月7日，镇远古镇被文化和旅游部确定为国家五A级旅游景区。

11时10分，自镇远西，下高速。

11时40分，在一个路边汽修站对车辆进行保养，同时在对面的“食寨鲜本地黄牛庄”午餐。

这家饭馆的饭菜可谓价廉物美：每人35元的牛肉，管吃好；45元一份的腊肉炒竹笋，满满的一大盘，两个人吃不完。后来发现，这里所有的饭馆都是如此，并非独此一家。

12时55分，进入中心景区。

镇远是一座“因军而起，因商而兴”的多元文化交融的历史古城，是湘楚中原西通滇黔至缅甸、印度等东南亚国家的“南方丝绸之路”上的水陆重镇，素有“滇黔锁钥、黔东门户”之称。这里随处可见古建筑、古码头、古城垣、古巷道、古泉井等名胜古迹。

这里山水相依。舞阳河浩浩汤汤。一座古色古香的上建亭子的五孔桥将两岸相连。河畔，集佛教经殿、道教庙堂、儒家书院、会馆为一体的青龙洞、万寿宫依山而建，是全国独有的中原建筑与苗侗吊脚楼干栏式巧妙结合的古建筑群，号称“南方悬空寺”。

如今的古城、古镇多主打夜景。看镇远的山河布局，建筑特色，建筑分布，这里的夜景即使与凤凰古城相比，只怕亦难分伯仲。

但是，又总觉得这里少了一些什么，譬如沈从文、熊希龄、黄永玉......

在凤凰古城，当夜色降临时，那里的风都飘荡着浪漫气息。

2时07分，自“和平村”前路过。砖砌的半圆拱形的大门上方，有水泥勾勒的仿佛浮雕的“和平村”三字。一侧悬挂着一个上有国名党党徽的木牌，上书“军政部第二俘虏收容所”。这是二战结束后，国民政府设在镇远卫城十字街东侧五云山下，原镇远总兵署中营衙门的日军俘虏收容所。这样的地方总能让人浮想联翩。

2时25分，返程。

围绕着梵净山景区东门，早已形成了一个绵延几公里的可供饮食、住宿的区域。4时40分，我们下榻于一家名叫“他乡好梦”的民宿。来到这里，需要过一座桥。河很宽，河水清澈，从远处的青山中波光粼粼地流淌过来。距桥不远的山麓下，有一座两层的白墙黑瓦楼，房檐向四周远远地伸展着。楼房一侧的墙壁上，书着几个黑色草字：“桥边小院。”字写得如行云流水，仿佛腾空欲飞。楼后是茂密的竹林和青松。我们稍事休息，就步行前往梵净山景区售票处，像参加高考的考生那样，提前熟悉考场，以备明天早晨占据有利位置。

行至山门，正有游客陆续从山上下来。看见他们，我突然有一种一筹莫展、惴惴不安的感觉：虽然厉兵秣马，志在必得，但假使明天买不到票呢？

转而想，那又怎样呢？人一生，还缺这一个遗憾吗？

我们在山门前的广场、小吃街等处徜徉许久，一边是为了放松身心，一边是为了唤醒内心里对美食的渴望。

黑得发亮长得像纺锤一样的树莓，18元一斤，买了一斤。树莓甜中带些酸，有清风掠过河面的清新感。

“他乡好梦”兼做饮食。最终，我们在店里炖了一只土母鸡，炒了几个素菜，打了一斤店家自酿的红糖酒。

饭后，早早地睡了。但光污染和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说话声、车辆的行驶声……让我辗转难眠。在我终于有了困意时，却想起很早的时候读过的一篇外国小小说：一个大学生在一座公寓楼里租了二楼的一间房。大学生早出晚归。一天早晨，大学生准备出门，发现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守在门口。在确认他就是新来的租户后，老人说，小伙子，我睡眠不好，你每晚进屋后，能不能脚步轻一些？你脱鞋时，能不能把鞋轻轻放在地上，而不是任由它们落在地上？小伙子很羞愧，表示今后一定注意。这天晚上，小伙子回到家里后，忘记了老人的存在。但当脱第二只鞋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老人……老人一夜未眠。他在等另一只鞋落地的声音。

有时候，鞋是自己抛出去的。

想起一个人的话：感觉被人牵挂，早晨洗脸时照镜子，都不禁多看几眼，觉得自己比以往好看许多。

当我回首过往时，一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都已经斑驳得面目全非了。

入夜，细雨飒飒。

“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孤馆冷窗，在雨声中恬然入睡，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