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往事之六:难忘新兵排

向勇

<p class="ql-block">1970年冬天,我从休宁县海阳中学应征入伍。经过汽车/轮船四天辗转奔波,终于来到位于东海前哨的岱山岛。</p> <p class="ql-block">在陆军码头下船后,我们一行9人搭乘军用卡车到守备区司令部驻地石马岙。然后摸黑徒步上山,前往我们的连队——守备区直属无线电连。到了驻地已是晚上九点半。</p> <p class="ql-block">连队驻地位于西高山的摩星冈,<span style="font-size:18px;">岱山岛的最高峰。海拔257米,并不算高。但是四周是汪洋大海,一山突兀格外雄伟。正像古诗里描写的“</span>望岭登高三百米,白云生处摘摩星。<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 <p class="ql-block">与其他新兵要先在新兵营或新兵连集中训练,然后再分到各个连队的“两步走”方式不一样,我们是直接分到老连队,连队为此组建了新兵排。</p><p class="ql-block">下面这一幢房屋就是我们新兵排的宿舍,如今已经荒废,长满了杂草。但在当年,可是我们连的“豪宅”之一,因为除了连部,也就是新兵排是这种平房,其他台、站都是住窑洞。</p> <p class="ql-block">严世珍,1964年入伍,江苏如皋人,无线电连通信区队区队长。时任新兵排排长。</p> <p class="ql-block">姜显明,1969年从山东平度入伍,无线电连十五瓦台报务员,时任新兵排一班班长。</p> <p class="ql-block">张广明,1969年山东平度入伍,无线电连情报站对海班战士,时任新兵排二班班长。</p> <p class="ql-block"><b>新兵一班</b></p><p class="ql-block">班长:姜显明</p><p class="ql-block">战士:王辉、王大龙、陈炬、陈军、陈安苏、陈斐、姜林、徐家林、赵祚汉、刘福海</p><p class="ql-block"><b>新兵二班</b></p><p class="ql-block">班长:张广明</p><p class="ql-block">战士:张小平、李志明、葛向勇、王正务、於兴宝、张勇义、吴行鑫、赵志强、(袁生根)</p> <p class="ql-block">新兵排的新兵除了我们休宁的9人之外,还有山东藤县3人,上海3人,无锡1人,杭州1人,安徽繁昌2人。</p><p class="ql-block">下图是新兵排部分战友照片:</p> <p class="ql-block">王大龙</p> <p class="ql-block">新兵训练的主要内容之一是队列训练,练习立正、稍息、四面转法、齐步走、正步走。对于我们学生兵来说,这些都不在话下。</p> <p class="ql-block">有个别新战士从农村入伍,走队列就显得困难,有同手同脚的,有左右不分的,我这人笑点低,看到有趣的事就忍俊不禁。为这没少挨班长训斥。不过,有时遇到特别搞笑的事,班长自己也忍不住笑。有一次不知为什么,张广明班长命令我们集体向后转,然后就没了动静。回头一看,他捂着嘴弯着腰在笑呢!</p> <p class="ql-block">我刚入伍时还是个顽劣少年。组织纪律性较差。特别喜欢模仿班长、排长说话。尤其喜欢模仿严排长的苏北话逗大家笑。张广明班长给我起个外号叫“皮蛋”。那时连部在西高山的另一面,有一条长约六七百米的坑道相连接。我们吃饭、开会都要排成一路纵队,穿过昏暗坑道到连部所在地。行进途中,我和王辉喜欢用脚尖踢前面战友的脚掌。常常乐此不疲。所不同的是,王辉“闷坏”,每次踢了总是嫁祸于人,而我经常替他背黑锅。</p> 射击和投弹是新兵训练的重要内容。所谓射击训练就是“瞄靶”,大家并排趴在冰冷的水库坝顶,对着百米开外的胸环靶反复做瞄准-击发的练习。岱山岛的冬季虽然气温很少低于零度,但是呼啸的海风不停地从袖口、裤脚管钻进身体内,虽然穿了棉衣棉裤,但不一会身体就冻麻木了。而我一遇到冷风浑身还会起风疹块,那滋味儿更不好受。 <p class="ql-block">下面这张照片就是我连驻地上方的水库,我们瞄靶就在水库坝顶上,胸环靶则安放在100米外的厕所房顶上。远处隐约可见的窑洞是收信区队各台的宿舍。</p> 手榴弹投掷也是新兵必修课。其实投弹没有太多技巧,用力扔出去就可以了。我在学校体育课就练习过投弹,投40米没问题。和投教练弹不同,实弹投掷关键是要克服心理恐惧。记得在新兵排投实弹前,邵林水连长从弹药箱拿出一个实弹,拧开后盖,捅破防潮纸,取出拉环,套在小拇指上,然后一边说投掷要领一边做示范,当时我的心里怦怦直跳,怕他万一拿不稳,手榴弹掉落地上就糟了。 实弹投掷是在驻地山顶的一处平坦的地方,投掷点挖了一个一米多深的掩体,新兵轮流进入掩体投弹,连长就在旁边保护。轮到我投的时候,我没有使出全部力气。因为之前听老兵说,有的新兵投弹用力过猛,手榴弹甩到身后导致事故。所以我只用了七八分力气,手榴弹落到30米开外(及格成绩)。这里有个小插曲:我把手榴弹甩出去后,按要求应该迅速蹲下。我很想看看手榴弹爆炸的威力如何,于是探出上身张望。这时邵连长用力把我按到掩体内,骂了一句“不要命啦!” 在新兵排,队列、射击、投弹训练起来虽然枯燥,但这是军人的必备的基本功,大家也能坚持下来。最无聊的就是整理内务。部队要求整齐划一,被子要叠得有棱有角,茶杯、牙刷、毛巾、挎包等物品要放置一条线。 对我来说,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实在太难。每天花在这上面的功夫可不少。 有的新兵想点子,用小木棒从里面把被子撑起来,看上去也有模有样。 <p class="ql-block">脸盆、牙具、枪支的摆放都要井井有条。</p> <p class="ql-block">除了队列、射击、投弹、内务之外,政治学习也是新兵排的一项重要内容。那时提倡“天天读”,也就是毛主席著作要天天读,而读的重点就是“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记得有一次班务会,大家谈学习《为人民服务》的心得体会,那是我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发言,心里很紧张,在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上写好的发言稿照着念,还念得结结巴巴。</p> 当过兵的都有体会,最令新兵闻之色变的就是紧急集合。紧急集合是部队训练新兵的主要手段,也是保持部队常备不懈的重要方法之一。紧急集合要求不许开灯,打背包,携带枪支弹药,水壶挎包,扎腰带,以最快的速度跑步到指定地点集结。<br><br> <h3><b> 《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条令》</b></h3><b>第二百四十五条</b> 部队应当根据上级的紧急战备号令,或者在下列情况下实行紧急集合:<br>(一)发现和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br>(二)受到火灾、水灾、地震、台风等自然灾害威胁和袭击;<br>(三)上级赋予紧急任务或者发生重大意外情况。<div><br><div><b>第二百四十七条</b> 部队接到紧急集合命令(信号),应当迅速而有秩序地按照紧急集合的有关规定,准时到达指定位置,完成战斗或者机动的准备。<br>部队首长根据情况及时增派或者撤收警戒;督促全体人员迅速集合;检查人数和装备;采取保障安全的措施;指挥部队迅速执行任务。<br></div></div><div><br></div><div><b>第二百四十八条</b> 为锻炼提高部队紧急行动能力,检查战斗准备状况,通常连每月、营每季、旅(团)每半年进行1次紧急集合。紧急集合的具体时间由部队首长根据部队的任务和所处环境等情况确定。<br></div> 紧急集合要求五分钟内穿戴完毕迅速赶到集合地点。这其中最耗时间的就是打背包。由于不许开灯,在狭小的空间打背包很难施展。入伍后,新兵们跟着班长反复练习打背包。 标准的背包是“三横压两竖”。 背包带分为宽窄两根,窄的用于捆扎被子,宽的用来背在身上。为了夜晚打背包时避免背包绳缠绕,临睡前大家会把背包带绕好放在枕头下。 <p class="ql-block">最近微信群流传一段视频,一位小女兵演示一种快速打背包方法。我看了以后留言,说我的打法比她更快。有朋友提出质疑,要我录一段视频验证一下(视频如下)。如果用标准的军用棉被,速度还能更快一些。</p> <p class="ql-block">紧急集合常常选择在早晨快起床的时候,那个时候睡得最沉、最香。紧急集合的信号是一阵阵尖锐急促的哨音,那哨音一响真能把人惊得从床上蹦起来!紧急集合通常由排长统一组织。新兵们一到晚上,就特别注意观察排长的一举一动,例如排长和班长们在嘀嘀咕咕啦,排长睡觉前整理服装啦,甚至排长的眼神有点异样啦,这些都是今晚可能要紧急集合的预兆。一旦发现这些预兆,新兵们就悄悄准备开了,有的和衣而眠,有的干脆把背包打好等着哨音响起。而我受不了夜晚的寒冷,还是决定盖着被子睡。不过没有脱鞋。因为我们发的解放鞋是高帮的,鞋带特别难穿,所以就穿着鞋子睡。</p> 班长张广明还经常给我们加练。有时晚上心血来潮,用一枚子弹壳放在嘴唇边吹出哨音,然后命令道:“紧急集合!”等大家手忙脚乱整装完毕,再让大家继续睡觉。<div>那段时间,我们被搞风声鹤唳,神经过敏。有天晚上不知是谁在梦中听到外面似乎有哨音,于是喊了一声“紧急集合”。大家慌忙打背包、穿衣服。过了一会儿,感觉不对,隔壁的一班一点动静也没有。才知道是一场误会。幸亏那时年轻睡眠好,大家可以倒头就睡,并没有耽误休息。</div> <p class="ql-block">终于有一天,“另一只靴子”总算落地了。那天凌晨,一阵尖锐刺耳的哨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就听得班长低声吼着“快快快!”。宿舍里顿时乱成一锅粥:有的说找不到鞋,有的抱怨背包带打了死结解不开,睡我上铺的山东兵於兴宝带着哭腔叫道“班长,毁了!”原来他两条腿塞进了一条裤管,急得在地上直蹦跶。</p> 跑了一圈回到操场,天也放亮了。新兵们看着自己的模样: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简直就是一群难民。 尤其是各自身上的背包,松松垮垮、窝窝囊囊,就像一坨牛屎。大家互相看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p class="ql-block">后来兵龄长了,也成老兵油子了。应对紧急集合变得游刃有余。例如衬裤、绒裤都可以不穿,光着腿“滋溜”一下就套进棉裤裤筒了。同样,光着膀子套上棉袄,扣子可以边走边扣。甚至背包还可以抱着出门边走边打。我曾亲眼见过张小平战友抱着被子,一边跑向操场,一边打背包。</p> 我当兵的时候,全军正在开展野营拉练。由于海岛部队的特点,没法进行长途行军,因此紧急集合演练集结完毕,也就是绕着营地的几座山头转几圈而已。 <div>比我早一年当兵的刘宁战友,曾参加过一次野营拉练。下面是他的回忆:</div>1970年底。 毛主席发表了“野营拉练好”的批示。全军各部队纷纷组织了拉练。我们守备部队也围着岛进行拉练。我们无线连一分为二,抽调了部分同志参加了守备区机关的拉练,我记忆中收信区队以及两瓦班、炊事班都参加了。指导员周宝根带队。两瓦班全副武装,同时携带两瓦报话机,炊事班背上了行军锅。我们的装备相对简单。除了枪械以外,就是一个背包,一个挎包,一个水壶。一个干粮袋。背包里就是一条被子,床垫,床单,一双布鞋,一个脸盆,一件大衣。一件雨衣,挎包中放着毛主席语录,洗漱用具,换洗衣服一件都没带。 <p class="ql-block">第一天傍晚,部队来到枫树墩附近,王保臣副司令员下令,各连队不准架锅做饭,发粮票和钱,到附近老百姓家搭伙就餐,周宝根带着我们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说明了来意。感觉这家人并不热情。饭刚烧了一半的时候,村治保主任急匆匆赶来。说要找部队首长。治保主任对周保根说这家是四类份子,为防止阶级敌人破坏,大军不能在他家就餐。我们连慌慌张张的离开这家,又重新另找人家。我当时饿得不行,悄悄跑到枫树墩唯一的一家小卖部买了一包饼干垫垫肚子。而这边炊事班饭还没做好,集合号又吹响了,全连饿着肚子,跟随大部队继续行军。当部队行进在一条公路时,司令部通知,发现敌情,无线电连立即抢占路边的高地,掩护机关通过。我们冲上高地埋伏,监视着敌情。机关通过后通知我们迅速跟上大部队。</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司令部要求我们连晚上为机关警戒,要派出岗哨。哨位安排在离我们驻地大约十几分路程的村庄旁边。第一天晚上,站岗的战友都拿着自己的枪去哨位。可到了第二天晚上,电台的战友们纷纷要求与两瓦班交换武器。原来从驻地经过村庄时有一二十条狗围着你又叫又跳,好像随时会冲上来咬你一口似的。拿着手枪根本无法防护。上了刺刀的半自动步枪成了最好的护身武器。哨位外就是盐田和海堤。冬天的海风吹得人浑身发抖。哨兵只能躲在老乡的屋檐下或窗下找个避风的位置蹲下。在宿营地领导规定我们不能用老百姓的厕所,必须自己挖。我们在地上挖个坑,向老百姓借几块木板搭在坑上,总算解决了全连的排泄问题。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拉练结束,大家返回连队</p> <p class="ql-block">连队从山坡上下来。刚走没两步,我们台长王卜庚突然惊叫,“我的枪不见了”。守备区首长得知此事后,命令我连立即回去寻枪!那个小山坡滿是碎石。两瓦班的战友点亮马灯。在碎石中寻找。还好有惊无险,枪找到了。连队立刻集合,向着大部队行进的方向跑步追赶。大约半小时后还没见大部队的身影。这时指导员发现我们跑错了方向。于是全连转身,又向相反方向奔跑。全连官兵饿着肚子长途奔袭。个个累的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我记得我当时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是机械的向前迈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掉队。在这漆黑的夜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掉了队可咋办?又跑了一个多小时,总算追上了大部队。连队开始宿营,大家都累得瘫倒在地懒得动。可炊事班的战友不辞辛苦,他们立刻架锅做饭。那天夜里吃的是面疙瘩青菜,特别香。每个战友都吃了四五茶缸。吃完饭,进入老乡家,我们在地上铺上稻草,解开背包。席地而睡。</p> <p class="ql-block">一晃54年过去了。当年一同在新兵排训练的战友,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其中有好几位都已经去世。希望健在的战友保重身体,有机会大家再聚首,回味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图片除了注明出处的,均来自网络,特向原摄影者表示感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