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左满明</p> <p class="ql-block"> 一天，从没有到过山西，没有到过壶关林区看过森林的朋友，询问我：如果现有的条件下，在无路的山区森林中，发生了狂风呼啸的风助大火，人们能怎么办？我回答：只能远远看着，躲着，烧！没有办法。</p><p class="ql-block"> 大火发生时，离着二三百米甚至更远，火的热辐射出来，都会熏得难受，更不要谈救火了！</p><p class="ql-block"> 过去，壶关有防火墙。壶关那防火墙还是管用，他是人心里一道无形的防火墙。</p><p class="ql-block"> 2018年，沁源发生森林火灾，原始森林烧了好多天，看到水火无情，人们说，真不敢点火了，沁源的教训太深刻了！</p> <p class="ql-block"> 我就给城市里的两位朋友网名叫冷眼向洋和下午茶的，讲述壶关的森林大火。 那一年，是2011年吧，壶关发生森林大火。直升飞机在县城龙丽水库取水，取水次数多了，飞机就得频繁加油。壶关人没见过大火，还没见过飞机加油呢！</p><p class="ql-block"> 全县城人就围住加油的直升机，也不介意飞机螺旋桨荡起的庞大土尘，看了又看，真是美啊！大开了一次眼界。</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去山上救火了，下午回来，发现公园里歌声依旧，舞蹈曼妙。都说，壶关城还是小香港啊！马照跑，舞照跳，隔江犹唱。世界就是那么美！</p><p class="ql-block"> 老百姓什么都不管它，救火永远是政府的事。哎！</p> <p class="ql-block"> 这一年，正月过年就发生了火灾，蔓延到人迹罕至的大虎岭，并烧死了石坡村一名主动救火的群众。政府为保障群众生命安全，就不让群众单个救火。这样，看到大火，没人救，不断烧着，竟然蔓延到了几十里外的树掌村。壶关树掌人爱讲“树掌理”，说白了就是常有理或者不讲理，这次说了大实话。他们很气愤，说：什么政府？不让不发动老百姓救火，有的小火也不让打，都烧了！我们树掌本来是树木之掌，烧完了树，我们叫什么？有人回答：那就叫烧焦的焦掌。树掌人不服气，本来有个村叫交掌，因为烧焦了叫焦掌，后来感觉难听，才叫上交掌的，是个小村。树掌人是个大村，常讲树掌理，当地戏虐他们，说白了就是不说理，不愿意受此侮辱。就说，我们宁愿迁移到市里焦家庄，也不能去交掌哪个手掌大的小村！</p> <p class="ql-block"> 山西太行山大峡谷口上，有个叫南平头坞的村庄。那一年，老百姓看着没人打火，眼看长了好几十年的村庄旁的松林就要完了，都是爷爷爹爹们辛苦栽植，即将化为一炬。就自发地组织村民打了那些稀疏的小火，终于保住了眼前的一片绿色松林。由于这个村人打了火，积了德，几年后，不知怎么的，上级就给他们派了山西电视台来扶贫，台里有钱花不了，就把他们的村庄全部油漆了一遍。曰“七彩山村”。乡村旅游竟然搞得火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们县级机关到石坡乡杜截村防火，村里真可怜啊！竟然只有村支书、支书老婆，还有支书女儿三人在救火。我们及时投入余灰暗火的打火之中，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暗火燃起，烟都向我们这边涌来，我们就赶快顺风跑，此时，就听到支书女儿歇斯底里地惨叫：“爸啊，爸啊……”其惨森森吓得我们像死了人的感觉。跑了十几秒，刚停下来，一看：妈啊，再跑脚下就是大峡谷那样几十丈深的齐崖，跌下去我们一伙人就没命了！我讲的都是那一年大火的回忆，回忆起来，惊心动魄。</p> <p class="ql-block"> 我们在这里牺牲救火，累了，有县级组织后勤送来了盒饭和矿泉水。喝了水，那时村里还没有垃圾箱，瓶子就扔在了路边，忽然涌出来几个人，都来抢拾矿泉水瓶子，一下子他们都拾了一萝头。有一个出来的晚了，没拾了几个，就喊：从这里到这里都是我的，你们不要来拾我的！村里有个无赖，不管不顾，也不听他的话，径自拾了他的。他也不敢发作，拾了没几个，哼哼着走了！</p><p class="ql-block"> 没人救火，却有人抢拾5分钱一个矿泉水瓶子。</p><p class="ql-block"> 还有，有个姓正的副县长，是空降的。他不很了解县里栽不栽树生态不生态的事。看着这样救火太累了，慨叹说：真是不该栽这样多的树，闹得我们一次次来救火，真是劳民伤财啊！</p><p class="ql-block"> 有个已经退休的老县长，听说壶关的大森林烧净了，就引上当初栽树的副县长，两人亲自到火灾现场。看到火灾现场，鸟儿窝都烧掉了，鸟儿成群地都在乌-呀、乌-啊地……一直惨叫，两人一句没说，含泪离开了火场。本来能说会道的人，从此，失言了！基本不再说话了！后来，再也没有说过一句什么栽树、植绿的话。半生经营，俱为灰烬。真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的城市里没有见过林区、见过森林火灾的朋友，他们又问了一句：过火之后，一切归于灰烬，留下的还在冒烟燃烧的，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大火的轰轰烈烈，之后便是满目疮痍。鸟窝烧掉了，鸟蛋烧干了，鼠洞烧掉了，各种小虫的罅隙都被烟火熏干了，一切静寂过后，一阵风吹过，荡起一漩涡一漩涡的白色的草木灰烟尘，灰烬明火刚过后，灰烬的温度还很高，过去老百姓常用灰烬烧土豆、红薯的，灼烧的温度，迅速穿透了鞋底，让脚迅速有了微微烧灼感。</p> <p class="ql-block"> 完了，都完了。一切生物的结束，除了人类这个纵火者，仿佛世界末日！</p><p class="ql-block"> 过了好久，烟几乎也冒尽了。隔很远，又能看见冒出一小绺青烟。我们当天的任务就是看住余火，想去铲除了这个冒烟点。在陡坡上，厚厚的草木灰更增加了疏松和光滑，需要拄着铁楸，才能立起迈步成行。</p><p class="ql-block"> 翻开灰烬，竟然是一处烂木，还有一处，翻开了，原来是落下的松树球还在燃烧。常言道：朽木不可雕也，而朽木却将火坚持到了最后。还有开花的干松球，在民间常常把它的形状仿照做成花圈的松花，做成油炸的面点松花，祭奠亡人。过去，自己常常想，这些做法是为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终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松花的坚韧，顽强，生生不息，不容快速地毁灭的精神品格。</p><p class="ql-block"> 可能，很久很久以前，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一定使用过朽木和松球花，来保存火种。</p><p class="ql-block"> 大火之后，仅留朽木和松花。如果说它的好，恰巧是最没用的东西，坚持到了最后。</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想一想，谁有用，谁没用，那个好，那个坏，不过是世俗定出的标准而已，自然界都固有他们的规则，人作为大地的一片苔藓，只能被动地迎接风调雨顺或者疾风暴雨而已！</p><p class="ql-block"> 还有笼罩在大地上的无限疏离……</p><p class="ql-block"> 就像杜截村人，救火是它们的事，是支书一家的事。我，只为了那五分钱的空塑料瓶，甚至为了五分钱，还得学会无赖、暴力、恫吓、霸占……这许多的低级生存方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