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泗县县城东北有个四山村,是我出生的地方。那是个不大的村庄,南北对应着有两座很小的石头山,山上布满了一种红色的、也有红白相间的石头,石头之间的撞击或者与其它锐器的撞击都能迸发出一道道火星子。当年老人们用“火纸捻子”和火刀对着这种石头,就可以引火抽起老烟袋锅子。所以,乡亲们叫这种石头为"火石"。南北的山顶上和山坡下都住着小村的居民,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劳作生息,虽然勤劳而朴实,却总也逃不出贫困的包围。 南北两座小山之间是两条东西走向的街道,南面的一条街叫前街,北面的那条叫后街。前街有一个大商店,卖布、卖鞋、卖衣服,也卖糖酒百货。还有一个小一点的商店,除了卖一些日用品以外就是卖油盐酱醋,当然也卖一些计划内的物资,如煤油、白酒、火柴、香烟什么的,所以小店门前总是摆着几个很大的油桶,有的桶装的是煤油,有的桶装的是食油,有的也可能是装酒的。前街还有一个食品收购站,既能杀猪卖肉,也收购一些农村物资,食品收购站有时也卖牛肉只是很少见到。因为那时候的牛是大牲畜、是生产资料,归集体所有,能拿来杀肉吃的牛大都是病死或老死的。后街只有一个小商店,经营一些烟酒百货,从我有记忆开始,那里只有一个售货员-----庄,我叫他大爷。小商店对门是个小医院,早先有几个医生护士和几间病房,也时常见到有人在医院寻医问诊。我记得有一次我在大队食堂里吃稻壳做成的饼子拉不下大便,就是在这间医院里“灌肠”。肚子灌的老大,不一会儿灌进肚子里的肥皂水夹杂着那些不能消化的稻壳子喷涌而出,我就算是躲过一劫。后来这个小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姓郭的医生。大家都叫这位医生"郭先生",我却要叫他"大爷"。和小商店里的老庄一样,他们都是我父亲的"拜把子兄弟",这样的大爷还有好几个。<br> 我家就住在那个食品收购站隔壁,前后各三间房子,中间有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常年没有存放什么,地面也没有铺砖只放了几块大石头组成一条前屋到后屋的跳板路,泥土地坪的院子里晴天时风扬灰土,下雨则满院泥泞。我家和食品收购站之间只有一道小秫秸扎的笆帐子(高粱秸扎的篱笆),家里的老母猪一嘴就能把那道笆帐子掘开,钻进食品收购站的院子里晃荡一圈,碰巧了也顺便搞点吃的回来。有一次竟然把食品收购站的一大块牛肝叼了回家,我们兄妹几个赶紧用棍子、笤帚把牛肝从猪嘴里抢出来,足足有一个脸盆那么大的一块牛肝让猪吃了委实可惜,还不如让我们清理一下解解馋。 最美的记忆应该算是家乡的雨,春天的雨催开满眼红花绿草,夏天的雨带来酷热难耐中的丝丝凉意,秋天的雨抹红了遍地开高粱,冬天的雨结成冰凌高挂房前。四季变换的雨,让人难以忘怀。<br> 小村南边一条小河叫老睢河,它终年不紧不慢地流淌着清清的河水。河面下的水草丛中偶尔也能看到不大的鱼儿悠闲地摆动着尾巴,有时还上下翻腾冒出几个水泡。每逢夏天,小河变成了小伙伴们的天然浴场。特别是洪水季节河水变得发黄,涨满了河床,随时都有冲破河堤的危险。然而天性好玩儿的我们,却毫不在意地在浑水中劈波斩浪,并把横渡小河引以为自豪。<br> 近处山上红色的石头伴着绿色的小草, 草丛中一簇簇鲜艳的小花竞相开放,偶尔可见的一片片黑褐色的"地皮"(一种可食用的菌类)常常让人爱不释手。这些地皮捡回家可做佳肴,特别是地皮炒鸡蛋更是一道美味。记得很小的时候就会唱一首儿歌"飞机飞机撂炸弹,落到地上一大片,拾地皮、炒鸡蛋,不吃不吃两碗半。" 家乡的美景常常会让那时还不懂事的我们玩而忘返。有时也会看到鲜艳的彩虹横跨在雨后的天空,像一座彩色的天桥,大人们说那是"绛"(虹字是个多音字也可念"绛"),不能用手指,指了会长疮。所以彩虹一出来孩子们就只能使劲的叫"快看呐,绛出来了。"天上的彩虹只能看看,能玩儿的就是从山上流下来的雨水,我们家门前的小街西高东低,山上下来的水就从门前流向东去。大雨一停,儿时的伙伴们就急不可耐地从家里冲上大街,三五成群找来石头和泥巴在水流较多的地方"打坝子",想方设法把水堵住,看谁的"水库"里积留的水多,然后站在水里打水仗,直到把一个个小伙伴都打成了小泥猴,只露出两排白牙和一双黑眼珠相对笑得肚子疼。谁家大人来了,大家就像一群小蜜蜂四散奔跑,以便躲开大人的责骂。小伙伴们辛辛苦苦堆起来的坝子,也就被大人们毫不客气的推倒,坝子里的水会奔流而下扑向小街东头的东大汪。<br> 东大汪也是一处很好玩儿的地方,那里的荷花的艳丽、芦苇苍翠、水草的飘逸组成一幅幅美妙的静物画。而水鸟的叫声、鱼儿的游动加上岸边不时的鸡飞狗跳又构成了一幅幅动感十足的现代油画。当然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那里夏天能游泳,冬天能滑冰。有时还能渡过芦苇荡偷偷的潜入东大汪对岸的瓜地偷上几个没太熟透的甜瓜一起品尝。我们当时这些动作都是违背了长辈们的谆谆教诲,大人们既不允许我们游泳也不允许我们滑冰,主要是怕出危险。偷瓜偷枣的“有组织”的活动,更是我们绝对不可外传的隐私。<br> 记得有一次几个小伙伴偷偷爬进一片成熟的西瓜地,每人抱起一个大西瓜往西瓜地外面跑的时候,看瓜的老头突然出现在我们的正前方。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带刺的树枝,横眉立目、厉声怒斥,并努力地要抓住我们。伙伴们丢掉西瓜纷纷逃离 ,只有我还报着慌西瓜笨拙地逃跑。满地的瓜秧变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只能束手就擒。在看瓜老头手里带刺树枝的“严刑拷打”下,我没有当成“坚贞不屈”的“英雄”,很快就把小伙伴们“出卖”了。看瓜老头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远远看到了正在逃跑的小伙伴们,估计他已经无力“追逃”,我也就趁着他精力分散之际拼命挣脱逃离。 坐落小街东北角的四山小学,是我读书识字的起点。那里的老师们教我认识了“上下来去”、“加减乘除”和“A、O、E、G、K、H”;教育我尊老爱幼、孝顺父母、忠厚处世、正直为人、勤奋学习、积极进取,正是这些启蒙教育伴随我一路走来,并将继续向前。<br> 家乡的童年虽然已经成为人生的过往,童年的家乡依然在记忆中时常闪现。那里有儿时成长的快乐,有亲情呵护的温暖,有老街老屋的留恋,有街坊乡亲们相亲相爱的欢颜。<br> <div> (网络图片 谢原作者)<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