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碗》七

桑夫

　　仁美里的前面种有一棵桑树，长得繁茂喜人。木英伸着手正在采摘。来花这几天感冒发热，眼晴发红。木英说:“这桑树是个宝，全身都可用，我在娘家感冒发热的时候一吃就好，也没有副作用。仁美里的前边就有桑树，我赶快去摘。”

“不要摘！不准摘！”英江断喝一声，把木英吓了一跳，她赶紧停下手来。

原来，鸟嫂和春兰学嘴学舌之后，春兰就在家中和英江哭闹，说木英对金凤说她和可诚勾搭在一起，这是没有的事，她还发誓，若有做这事，雷打天劈，不得好死！还说，一定是来花看错人，村里男女勾搭的人有的是，来花不会看花眼，看错人吗？一盆屎浇在我的头上，我不会善罢干休的！木英力气大，打架我是打不过她的，你应该为我出口气，打她一顿，今后她就不敢乱说乱动，她就不敢败坏我们林家的名声！

在糖寮，春兰小声对可诚说:“刀过水无痕，我们没有被他们当头对脸抓住，死也不要承认！我们要想办法把水搅混，使他们辨不出东西南北，我那死柴头正可利用。”可诚说:“别自以为是，低估他们的智商，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木英回过头来，见是英江，说:“英江兄，来花发热头痛，我想摘一些桑叶煮水给她吃。”

“这棵桑树是我种的，你为什么没打招呼就来摘？”

“来花额头滚烫，我想摘回去赶紧煮水给她吃。情况紧急，因而忘记和你打招呼。”

英江大声喊道:“你一说到来花我就生气，她不是说瞧见我老婆和你丈夫私通吗？真是乱说！她有何证据，快拿出来！”英江大声呼叱，仁美里里面的人都听见了，纷纷走出来。春兰，林娘站在门楼正冷眼看着，大头和几个下人赶来。

大头是个势利眼，他见木英手上拿着桑叶，便一把抢过来，说:“没打招呼便乱采桑叶，这会伤害桑树，影响它的结果，你是什么人，胆子这样大？”木英说:“你这是仗势欺人，连我手上的桑叶也来抢，别忘了你也是下人！”春兰走了上来，大声对大头说：“大头，打她！”大头挼了挼袖口，走上前。大头头大身小，比木英还矮一个头，木英经常干农活，高大壮实，挑起担子来嗖嗖生风。他觉得他不是木英的对手，便绕到木英的身后，跳起来抓住木英的头发，翘起双脚往下一拉，两手猛扯，木英顿时头痛欲裂，她忍住疼痛抓住大头的手想挣开，大头张口便咬，木英手腕上鲜血直流，她赶快转圈，越转越快，然后抛出去，大头重重的摔在地上。观看的人群哈哈大笑，大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木英骂道:“真是狗仗人势，你是一只丧家犬！”大头脸色青白，没有一点血色，也不会回应，看着人们鄙视的目光，觉得很没面子，心想，在主人面前有所表现就可以了，没必要出尽全力，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等人们没有注意的时候，便悄悄躲到人群后面。

春兰见大头败下阵来。恼羞成怒，便对木英骂道:“你这狂婆子，仗着二斤力气便胆大妄为，你把大头摔坏了，有好果子吃！”金凤到圩镇买东西，见池塘边吵吵闹闹的，便挤开人群，见春兰和木英在吵，英江站在旁边看，便走上前，拉着木英的手，说:“快回家吧！孩子在哭闹了。”不想，木英手腕上的鲜血，滴了金凤一手，金凤赶快回家去，拿来药膏和纱布，给木英上药和包扎。英江见金凤护着木英，骂道:“你们这两个臭妇人，暗地里吱吱歪歪，是奸妃乱国！”又对金凤骂道:“你是家鬼！把林家搅得乱家散宅，英潮娶你就是晦气！”金凤气得心里乱昏昏的，她觉得眼前一片黑，那小小的星子满天乱飞，眼前好象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身上的血液好象停止流动。她咬了咬牙，会疼，还好。她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气坏自己，要暴发，把愤怒发泄出来！金凤吼道:“你这只狂狗乱吠乱咬人！你瞧我们女人好欺侮！你女人做的好事全天下都知道，还洗刷自己，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还以为是节妇，贞女，还要为自己立牌坊！你是绿头乌龟，戴了一只大大的绿帽还自以为得意，真是不知羞耻的男女！”

木英走上前，指着英江说:“你枉为男人，纵容老婆偷男人，搅乱别人的家庭。”英江气得满脸通红，又变成紫酱色，指着木英“你……你……”却说不出话来。春兰当众受辱，抢上前对木英的脸乱抓，说:“我叫你血口喷人！”英江也飞起一脚，踢在木英的胸口上，木英倒在地上。春兰抢上前，高跟鞋在木英的身上乱踩。木英慢慢爬起，想要跑回家。英江和春兰走上前，抓住木英的手不放，英江扬起巴掌，用力甩去。

这时，人群挤出一个汉子，他是林铁娃，刚从山上打石归来，见英江夫妻追打木英，赶快放下担子，拉住英江的手。英江的手没有甩到木英的脸上，否则，木英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子。林铁娃在山上打石，是农户建房用的门框，还有猪槽，臼子等农户用物，他还会打拳，是远近闻名的拳头师傅，三五个人都近不得身。英江要挣开铁娃的手却挣也挣不开，金凤也来拉春兰的手，春兰那有金凤的力气，只好离开木英几步。

铁娃说:“都是乡里人，有话好好说，这样伤感情，见面如仇人，怎么好？”这时，木英的婆婆赶来，拉开木英，见木英满脸爪痕，手腕裹着纱布，哭着说:“这真是作孽呀！”她见木英捂着心口叫疼，赶紧为她揉着胸口，她望向英江和春兰，说:“你们就忍心这样下毒手，你们想把她打死吗？”

婆婆扶着木英，慢慢往家走去。

　　林铁娃在寨外有半间老屋，那是发大水房屋倒塌剩下的。他这座房

屋是三间九角，也叫四点金，和北京的四合院相似。有天井，有门楼，和他的小叔各有一半。这座房屋现在只剩下门楼，过水和铁娃的半间老屋。内屋都倒塌，剩下一米多高的墙壁，屋内长满杂草，有一人多高。铁娃的半间屋没有住人，只放一些杂物。

月儿弯弯，繁星点点。铁娃走向老屋，进了门楼，那荒屋草丛中传来喘息声，他打开电筒一照，草丛中铺着床单，躺着两具裸体，那上面的裸体有点微黑，正压在下面那雪白的裸体上，两具裸体被电筒光一照，顿时惊慌起来，那男的跳了起来，抓起裤子就穿，那女的也爬了起来，背着身子，也穿起衣服。铁娃刚要发问，一看，是可诚和春兰。可诚拉住铁娃的手说:“不要大声说话，别惊动邻居。真是不好意思。”铁娃说:“你怎知道不好意思？知道不好意思就不会到这里偷情。”可诚在墙角提来一袋剝好的菠萝蜜，说:“这菠萝蜜又熟又甜，真好吃，给你吧。”铁娃说:“那比得上女人肉！你真是没有良心，木英被英江和春兰打伤，现在还躺在床上，你却在这里偷情，你活得好快活呀！你拿这袋菠萝蜜想堵住我的嘴，办不到！”

铁娃打开门锁，点上煤油灯。可诚跟了进来，自己坐在椅子上，铁娃没有地方坐，便站着。春兰扭扭捏捏跟了进来，她小声说:“铁娃叔，我俩今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为我们保守秘密吧！”铁娃说:“做与不做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知道农村的风俗吗？看见人家通奸是最晦气的事，一生都会行晦运。你俩应买金花红绸给我“财气”！我才不会晦气，走晦运！”

可诚说:“铁娃兄，别这样多事！别这样枝枝节节！看在我们多年邻居的份上，放我们一马吧！你为我俩守住口，我俩会感谢你一辈子的。”

铁娃说:“我不是为了你俩，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今后走好运！你知道吗？你若不买金花红绸给我，我就全寨讲你俩私通被我抓住的事。”

春兰说:“铁娃叔，你若这样讲，英江会打死我的！你知道，他发怒如发狂，谁也难抵挡。你行行好心，放过我吧！”

铁娃说:“放过你？你们有没有想到别人的痛苦吗？你们把快乐都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之上！木英现在躺在床上，剩下半条人命。可诚，你知道木英多次想自杀吗？我和你娘、来花、刘大娘多次劝解她，要她想开些，我甚至对他说，你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改变的，你自以为长得好，万人迷，好多女人都想跟你，连春兰这远近闻名的美女都迷上你，你俩真是无可救药！我对木英说，叫她离开你，另寻一个好男人，后半生才有好日子过，否则，一辈子都受苦！我什么话都说了，不怕你俩恨我！”

可诚忽然走上前，小声对铁娃说:“我们扯平，你和她做爱吧！这女人很有味道的，保证你和她做了，永远忘不了。就这样，在这屋子做，我给你俩把把风。”春兰知道他俩在说什么，低着头，红着脸。

铁娃笑着说:“你想拉我下水，你真是白痴！我怎会和你一样，不要家庭！不要良心！”铁娃对可诚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快快回家看看老婆和孩子吧！别总想别人的老婆好，这样会出大事的！”

可诚说:“想想真是对不起木英，但女人就象鸦片一样，迷上了就戒不掉！你就看在我们都是男人的份上帮帮我。”

“帮你？我叫你离开春兰，和木英好好过日子，你做得到吗？”

可诚叫春兰先回去，自己想独自和铁娃交流，增进感情，他对铁娃说:“铁娃兄，你说买金花红绸，到那里去买？”

“圩上杂货铺就有卖。”可诚说他明天就去买，再三叫铁娃为他保守秘密，为他俩守口。

　　铁娃和英涛是中共地下党员。铁娃在北山上的打石棚是一个地下联络点。八乡山革命根据地的领导人陈云海经常到潮汕一带活动，打石棚是陈云海的第一个落脚点，林铁娃把陈云海的情报传递给林英涛，英涛再把情报传递到五房山、凤凰山、大南山革命根据地，革命的烽火在潮汕大地熊熊燃烧。

汕头一一北山一一八乡山一一梅岭一一井冈山是一条地下交通线，英涛多次筹药筹粮筹钱，把它送到八乡山革命根据地，还多次护送多批革命领导人到八乡山、井冈山。前些日子歪头大弟被打，就是英涛地下党组织的一个行动。歪头大弟受到教训，知道仅靠拳头是不行的，必须靠枪杆子。歪头大弟加入保安大队，并当了一个小头目，每天在乡村，圩镇呼三叱六，比以前更无法无天了。

铁娃今夜来到老屋，其实是接到一个任务，下半夜到圩镇上贴标语，撒传单，宣传革命道理。他提前来小屋做好准备工作，不想遇到可诚这对野鸳鸯。

英涛和铁娃几个同志来到圩门，各个圩门、路口都有哨兵严防把守。今晚的情况有点特殊，难道走漏消息？圩门进不去，那就另找路径吧！英涛来到种德小学的围墙外，和铁娃等几个人翻进围墙，轻轻打开学校的后门，拐进了小巷，来到大街上。

他们贴了标语，撒了传单，从原路退回，来到田野的小路上。

铁娃对英涛讲述刚才可诚和春兰发生的事，英涛说:“我大哥小时候患过脑膜炎，他的智力确实差一点儿，但他干农活是一把好手。春兰嫁给我大哥委屈一点，他们两人若能取长补短，将就一点，就是一个圆满的家庭。我大嫂心高气傲，我看两人要过得好也是很难的。情欲会使人昏头昏脑失去理智！要叫她和可诚断了关系也是一种幻想，就象吃了迷魂药一样，轻飘飘，昏呼呼，有一种快感，还会成瘾。”

第二天，英涛上完课来到糖寮，两个小伙子把成梱的甘蔗堆好，可诚在煮糖，春兰在算帐。英涛对可诚说:“今年的甘蔗含糖量好吗？”可诚说:“我们这里的甘蔗都是种在山坡和山顶上，是红土壤和沙土，阳光充足，甘蔗甜，含糖量高，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谈了一会，英涛叫春兰到外面走走，自己便步出煮糖房，春兰心里惝恍便跟了出来。

两人来到山坡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山坡上树林郁郁葱葱，山草青青。山下是稻田、村庄，北河穿过高山、平原，象玉带飘向东方。远山层层叠叠，云雾缭绕，好美的风景！好美的家乡！壮丽河山，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英涛没有说话，只四周环视。春兰猜测英涛已经知道她和可诚的事，这时候，她有点后悔自己放纵情欲，弄得自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英涛要说什么。英涛威武英挺，堂堂男子一彪汉，春兰心里有点害怕。

英涛说:“你和可诚的事，你知道对家庭的伤害有多大吗？你有想到后果吗？我大哥知道了会放过你吗？瞒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春兰说:“你哥有你一半好就好了，我真后悔嫁给他！”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是我爹我娘害了我！生生死死都是爹娘的罪！”

“你就没有责任吗？我看你的责任重大！”

“那时候，我还小，怎知道这人情世事？”

“还是收收心吧，想想孩子，想想家庭，才有圆满的结局。”

“细叔，谢谢你的关心，我可能做不到你希望的结局。”英涛知道春兰已经鬼迷心窍，多说也没有用，便自己慢慢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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