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女儿

梦杳

<p class="ql-block">  与洛阳缘分非浅,先后三次来到这十三朝古都。</p><p class="ql-block"> 中原故土,是母亲生前最牵挂的地方。那一年,是我和妹妹陪着母亲来河南,在父亲去世一年后。</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生爱花,那年选在四月中旬来洛阳,是因为牡丹。</p><p class="ql-block"> 这次去看设在郑州的十三届书法国展,因要兼顾开幕式,只能在四月末赶到牡丹之城。只是花期将尽,很多地方牡丹花事已了,听湘菜馆的领班小姑娘说,洛阳牡丹花会发源地的王城公园还有。到达王城公园时,天已全阴,俩同伴第一次看到真的牡丹在那萼楼穰吐着,淋漓簇沓一丛丛,像极了她俩失落复又欣喜万分的心情,她们穿梭在花丛里,人花两相宜。对于我来说,风景旧曾谙,只是已无故人,此时天倒阴得恰到好处。</p><p class="ql-block"> 同行的朋友俱是土生土长的湖北人,吃不惯河南菜。有人说,思乡其实是胃在思念家乡菜。说的有点道理。但我是哪里人?生在湖北长在湖北,却爱着河南的馍馍和烩面。作为湖北人的父亲,在北京当兵,吃惯了馍馍,娶了来自开封的母亲。我身上一半的中原血统,是我热爱河南以及河南菜的原因吧。我们一行在酒店旁找了一家湘菜馆。来自云梦泽的我们,总是隔江眺望对岸的巴陵郡,即便隔着长江,人为划分的两省人民其实是有着一样的胃,吃着同样的味道。接待我们的领班是个胖乎乎的妞,确切地说应该是个圆妞,胖圆脸,圆滚滚的身子,头发梳着丸子头,低领制服上别着十样锦色牡丹胸花,她笑或不笑的模样,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后来,我们仨一致认为,领班和接待我们的酒店前台是一个类型,虽然她俩的身材有着云泥之隔,但许是同样的洛阳血脉,眼睛笑起来似月牙儿,唇间犹含两颗小樱桃,分明就是从一千多年前唐代仕女图中走出来的。</p> <p class="ql-block">  相似的眉眼还在哪见过呢,对了,龙门石窟。</p><p class="ql-block"> 龙门石窟就在那里,等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初秋。那时,我和另外两姐妹练习书法没几年,带着虔诚之心,来龙门石窟期望见到心仪已久的龙门二十品碑刻。洛阳的初秋天空高朗,空气澄明,龙门石窟在明丽的阳光下箕踞于伊河西岸。卢舍那大佛在佛光里带着神性的笑容俯视大众。第三次,我在卢舍那大佛跟前,默默谴责她没有保佑母亲,为什么第二次我和妹妹带着母亲来时,她是那样慈祥宁静地望着我们,并没有告知我们姐俩,几年后,母亲会突然地离去,将悔恨和遗憾塞满我和妹妹。阴天少了佛光的笼罩,卢舍那大佛依然带着持续了一千多年的神秘微笑,在时空的时间和我脑海的时间里,深邃地望着渺小的我。卢舍那大佛,她始终在那里,不论世事如何沧桑变化、不管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她永远视息于人世,却又远离人世。还是这第三次,在卢舍那大佛脚下,试图找寻母亲当年留下的脚印。风尘和无数的脚印早已将母亲的脚印涣散和磨灭得了无痕迹。同伴突然唤了下我,示意我和卢舍那大佛合影。此刻,我身上流淌着的一半是母亲的血液,我站在那里,我是母亲的女儿站在母亲站过的地方,带着和母亲一样的笑容,站在那里。</p><p class="ql-block"> 卢舍那大佛又是谁的模样,流淌着谁的血液?有人说,卢舍那大佛是按照武则天的样貌建造而成,那穿逾越千年的笑容,是则天大帝的笑容;即便肉身已逝,但这千年来,依然在十七米的高空将佛性的微笑润沁着整个洛阳城,关照着一花一叶一草一木。此时,在时空的时间和我脑海的时间里,洛阳的女儿的笑容和卢舍那大佛的笑容重叠在一起,她们身上流淌着一样的千年的血脉,生生不息。</p> <p class="ql-block">  洛阳,于我而言,十三朝古都,丰厚的河洛文化,却比不过母亲的眷顾。以牡丹的精髓浇灌的城市,因为母亲的足迹和笑容弥足珍贵。</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洛阳吃着湘菜,没有吃洛阳的水席。上一次来,母亲吃了的。母亲吃了河南菜系的水席,赏了蔽芾而寿的牡丹,登了瑰异的龙门石窟,在少林寺和白马寺感受了清凉阴翳。母亲的洛阳行是圆满的,除了没有父亲的陪伴。这次来洛阳,去看牡丹花时,买了一把印有暗底白牡丹的太阳伞,是我经过商铺,一眼瞧中的。今生和母亲的缘分散了,尽了,留一把牡丹伞给自己一个念想。</p><p class="ql-block"> 博物馆文创商店里,陈列架上的《一部河南史半部中国史》吸引了我,按书里表述,河南是全球华人公认的追思先祖懿德的祖根之地。无论在广义还是在狭义上来讲,河南也是我的根。洛阳,这个十三朝古都的城市,包容着我和我的思绪,或许,此刻,我也是一个洛阳的女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