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与却金馆

翱翔之子

文渊却金桃花岭

缙云县桃花岭村，有古驿道穿村而过，人称恬苍古道。始建于东汉，自丽水至缙云，全长约45公里，蜿蜒于两地崇山峻岭之间，路面以山石、卵石铺就，昔日因该处山岭栽有许多桃树，这一段驿道又被称为"桃花岭"。村庄房屋便依着古道夹道而建。古往今来，数不清的高官显贵、文人墨客从这里经过，如袁枚、阮元、朱彝尊等。他们在感叹山水奇绝、道路险阻的同时，也写下了一篇篇歌咏诗文，留下了一桩桩奇闻逸事。明代有"铁面御史"之称的何文渊在经过桃花岭时，优留下了一段彰显清廉的"却金"佳话。

何文渊，江西广昌人，明永乐十六年（1418）进士，曾官至吏部尚书、太子太保。何文渊为官能秉公执法，洪熙元年（1425),他奉旨赴四川考察吏治，明察暗访后写了一份翔实的弹劾奏章，一举罢免贪官酷吏300多人，因而被人称为"铁面御史"。

宣德五年（1430)，何文渊出任温州知府。他任职期间，勤政爱民，为官清正，兴利除弊，颇得民心，获"治行为浙东第一"的好评。温州瑞安县的水利失修，何文渊实地踏勘后组织百姓疏浚淤塞的渠道，修筑溪堤，拦洪引流，分溉各村，受益农田达两千顷。百姓为纪念何知府的功绩，将新修的溪堤命名为"何公埭"，并勒石立碑。

宣德十一年（1436)，他任满奉命进京，因为平日廉洁奉公，竟然没有充足的盘缠。离任时，为了不惊动百姓，何文渊身穿便服，背着行囊，准备悄悄地步行上路。不料，刚出大门，就见温州百姓夹道来为他送行。此情此景，何文渊两眼湿润了，于是赋诗一首，表达了自己的情感："作郡焦劳短鬓蓬，承恩又侍大明宫。行囊不载温州物，唯有民情满腹中。"后来，温州百姓为了纪念这位少有的好官，曾立《何公文渊画像碑》于先贤祠，把他的这首留别诗刻在了祠中，并绘其像立于东岳庙。

何文渊辞别温州百姓，继续上路。此时，众人方知堂堂一府长官竟然雇不起一顶轿子！温州府所属官吏和百姓感慨不已，于是纷纷解囊筹集礼金。但何文渊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路了。于是府治所在地的永嘉县丞于建，嘱咐儿子带着五县的民众代表，怀揣礼金，抄小路，日夜兼程追赶。这天夜里，一路跋山涉水的何文渊住宿在桃花岭上的刘山铺驿站（现为却金馆村）里。于建之子及民众代表追到驿站后，将礼金赠送给他，说道："温州百姓感于您的品德政绩，听说您离任起程缺少盘缠，特意筹集礼金以相资助。"何文渊再三推辞不下，只好暂且收下。

次日天未亮，何文渊就悄悄起床，弃礼金于驿站，翻过山岭，经过缙云，往金华去了。且说众人醒来后，发现何知府竟然弃金"潜逃"而去，一时议论纷纷，驿站的过客闻知何公如此举动，个个赞不绝口，有位书生当场在驿站墙壁上大书"却金馆"三个大字。众人认为，不可再次追赶，以免拂了何知府的良苦用心。有人提议，用何知府留下的礼金建一个亭子，供行人休憩，并在亭子上方挂一块"却金"的横匾，以纪念何知府"却金"的美行。众人拍手称好。却金亭造好后，闻知此事的处州知府还下令在何文渊"却金"处建造四座公馆：第一座公馆命名为"却金馆"，供官员、士绅住宿；第二座公馆，供客商住宿；第三座公馆，为游乐场所；第四座公馆是饭店。由于这四座公馆规模较大，还曾一度派兵守护。

俗语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何文渊廉介自持，不为利动，并非偶然所为，而是其一贯的作风。他的得意门生章纶在《吏部尚书何公行状》中，就曾多次记载类似事情：何文渊七岁时入社学，跟随乡先生（古时尊称辞官居乡或在乡教学的老人）读书。有一次，一起读书的孩子偷窃他人的瓜果送给何文渊，何文渊推辞道："童稚之年，怎么能够养成偷盗的习惯？"听见的人都赞叹何文渊小小年纪就识见非凡。入仕后，何文渊曾代表皇帝视察地方，宣扬政令，安抚百姓，由建昌行都司，入云南，经贵州，出播州。途中，杨宣慰曾到驿站迎接谒见他，并献给何文渊银器和文绮，何文渊却笑着推辞了。杨宣慰出来对别人说："由此一事，可见何公是个不会被利益动摇的人啊！"

宣德二年（1427)，皇帝封赠他的妻子，追赠他已逝去的父母，因此他告假回家探亲。返回京城后，他的行李为之一空，唯有张履道家人托他寄存的白金十五两原封未动。何文渊到京后，将白金十五两全部交还给张履道，装银两的包裹上，封识（包装的标记）宛然（依旧），人人都很赞叹和佩服他。

他曾经受命率领属官和耆老修建漕运船只，只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完全没有骚扰百姓，增加百姓负担，就将船舰修成，并把剩下的工料银钱还回去。

后来何文渊复任温州知府，对温州百姓更加尽心尽力。闲暇时便和生员周旋、章纶等人讲论经史。这些生员学问愈加精进，日后都以文章德行著称。处州盗贼兴起，官军征讨失利。何文渊侦知贼寇以鸟风洞为老巢，率军将贼首全部擒拿。当时，都指挥李贵等人捉拿平民，诬蔑他们，迫使无辜的百姓服罪。何文渊以正式公文通知李贵等人，言明贼寇已经拿获，他们所逮捕的都是平民，于是两百多人得以释放。民间有兄弟争夺财产，何文渊对二人晓谕以天伦大义，使兄弟二人感悔如初。何文渊在温州任知府前后共计六年，没有向百姓取过一丝一毫的小钱，穿着布衣，吃着蔬菜，处之怡然。

何文渊的却金美行，对当时和后世都有深刻的影响。据史志所载，明朝一代才子文徵明，其父文林任职温州知府。文林死时，当地官员和老百姓以千金相赠。其时文徵明才十六岁，他一概予以拒绝。为此"吏民修故却金亭，以配前守何文渊，而记其事"。由此可知，在明一代，温州人在温州也曾为何文渊修建了却金亭。而且在何文渊之后，还有文徵明的"却金"事迹相传。两个"却金亭",真可称得上珠联璧合，交相辉映。

在桃花岭，当地老百姓后来又在驿道左侧竖立牌坊，以弘扬何文渊的美德。然而，象征清廉的却金牌坊，却刺痛了地方上的一些贪官污吏。他们竟认为这是对他们的讽刺，对百姓建造牌坊之事耿耿于怀，借口这是"小题大做"，竟然摘除"却金"匾额，拆掉牌坊。明嘉靖年间（1522-1566)，处州知府潘润对这些官吏的做法予以斥责，他重修了却金馆，将"却金"匾额重新挂上，并作《重修却金馆记》以记其事。其后，"却金馆"和"却金亭"又经过多次修葺和扩建。清康熙二十九年（1690)，刘廷玑任处州知府时，再次捐资重建却金馆，并扩充其规模，又立碑记其事。

关于却金馆，历代赞颂诗文不断，如明代许国忠作《却金馆》:

迢晓俞岭数登临，廉吏曾闻此却金。孤馆无尘遗素节，层台有客寄高吟。青山不改当年色，明月常悬去后心。我亦勉为清白吏，更从何处觅知音。

又如清代钱维城亦作《却金馆》，称赞何文渊：

黄金百千镒，掷之鸿毛轻。

刘宠一大钱，受之得美名。

千金散尽复何有，子孙侧足田间走。荣名一著天地间，日月齐光不能朽。

君不见，却金亭，何公于此垂芳名。亭前溪水清溟溟，千秋长对青山青。

这些诗文，无不赞颂了何文渊清白廉洁的高尚品格。如今，《温州府志》将何文渊列为明代名宦，由丽水市文广新局策划的新编婺剧《却金馆》也于2009年开始公演。婺剧《却金馆》以何文渊清廉故事为蓝本而创作，对何文渊却金真事进行演绎，讲述温州知府何文渊上任途中经过括苍古道刘山铺驿站时，当地灾民向他状告贪官污吏，何文渊上任后投入调查惩治当地贪官污吏，经过一番斗智斗勇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后来何文渊被栽赃陷害，削官为民，回乡途中经过刘山铺驿站，当地百姓送上银两，何文渊分文不收，当地百姓为纪念和答谢这位清官，将刘山铺驿站改名为"却金馆"。婺剧《却金馆》公演后，被群众称赞为一部新时代的反腐倡廉好戏，它教育并激励后人"做官先做人，做人要善良，做官要清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