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小屋

建伟25025314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刷手机,偶然听到《知青的小屋》这首歌,触动记忆:我也有一段知青小屋生活的经历呀,于是形诸文字,与您共享。</span></p> 开闸引水就是工作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9年,我从二连调到了一连。一连的土地,分成两大块:东工地、西工地。西工地距连队得有二十分钟路程。有二千亩农田,全部种春小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格尔木雨水很少,种地全靠灌溉。西工地有一条支渠直通干渠,再下来斗、毛、农渠分流到每一块麦地。这条支渠的闸门离干渠很远,得有人每天去开、关,麦子种下了,要有人看管,这就必须在工地盖一间小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来到小屋时,它已在那里啦。多少年历史?知不道。但兵团战士住了,就应该叫知青小屋吧。是半地下式,纯用土坯垒成。房顶檩条上铺苇箔,漫上草泥就妥,没瓦。东墙嵌有一小块玻璃,没人擦,内外皆看不清。南面开门,一扇透风的木头门似乎永远也关不严。屋内面积有六个平方:安两张床,一个炉子烧水做饭,一个土台子放块木板,做饭一应物件就放上面,一个水桶,一把水壶,大略就是这些“财产”,不用说那么太罗嗦了是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约三月份就入住了。因为要放水浇地、耕翻、播种、修整渠道等等活路接着连着地进行。俺两个人,互相作伴,也各有分工,以后会说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任务,是开关闸门引水到地头。晨曦中,身穿棉袄、肩扛铁锨,从我的小屋出发,沿支渠一路南行。看渠中淤泥多的地方,便挖一挖,渠帮低矮狭窄的地方,就补上几锨沙土。走四十分钟,便到了干渠,打开闸门,渠水便在支渠里欢快地流淌。跟着水头下行就得了,也要‘监督’它哟,可别冲出渠帮的约束。等水到地头,负责灌水的同志接手,全程都是自流灌溉呀。到这,我上午的活儿算完成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同伴的任务,就是看青,别叫羊马牛把青苗啃了。格尔木不比内地,补种几乎不可能。平时也就地里转一转,抽空给来干活的同志们烧两壶开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呢,也时常‘巡视巡视’水渠。尤其大风天,渠水吹起波浪,舔舐着窄窄的渠帮,那就有决口的危险。这些支渠、斗渠什么的,都是就地取材用戈壁滩的沙石筑就,要冲垮,可容易着呐。我就见过某连的支渠冲垮了好长一段。所以叮嘱自己:可别大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下午收工之前,再重走一遍支渠,到干渠关上闸门。OK,一天的活儿算结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个麦季,要灌五遍水,中间略有间歇。到八月中旬,便逐渐开镰收割。没有大条田-园田化,只能‘小镰刀战胜机械化’,人少地多,收麦要半个月才能完成。</span></p> 寂寞时光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咱就说,没人来干活的时候,你俩不寂寞吗?当然寂寞。好在,我这人平时寡言少语,不太害怕孤独。闲来无事,便躺床上看《毛选》,即使是注释,也耐心看完,那里面,知识也不少呐。别的书,真是少,我也懒得去连队里淘换,时光就慢慢滑走了。至今想起来,悔恨,自己不努力,怨谁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再一个排遣寂寞的方式就是:背诵样板戏。听广播看电影,那些戏文自然刻进了脑子。从头到尾,对白念白唱段烂熟,在自己心里慢慢过就好。兴起时,也用五音不全的嗓门吼一段。没人听见最合适,自娱自乐不是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晚上更无聊,一豆煤油灯,冒着黑烟,灯下似乎也干不了什么,就早早吹熄,卧谈,年轻经历少,也没多少话题,还是悄悄编织自己的梦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青年人,哪能老躺着。地里没人的时候,也经常去‘遛弯儿’。看那一方方灌足水的麦田,平静的水面上那青青的麦苗,倒似南方的水田一般。至于长势如何、收成如何,非我能左右,我要找的,是蚂蚱、蝈蝈、蛐蛐一类好玩的虫虫,很失望,一种也没得,至于那三种害人的蚊子小咬牛虻之类,事先已做好防护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再走远点儿,一片洼地水汪汪,浅浅的,有几个泉眼,日夜吐水,形成了涓涓细流。这就是滋润了二连战友的清水河的最东面的源头。一条河,滚滚奔流,它的源头,竟是这么的细小,安静无声。当你走过了它上游中游以至于下游,必然会发出由衷地惊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没捉到虫,却惊起了一只抱窝的鸟。那窝藏在一个草棵里,远处根本看不见。圆圆的像只碗,里面仔细地铺陈着细小的萎黄的草叶,两枚蛋如微缩版的鹌鹑蛋。真个精致!原来心中曾有一个谜团:这鬼地方,一棵树都不见,满天欢唱的百灵鸟在哪儿做窝呢,这下释疑啦:百灵鸟原本就是在平地做窝的,有没有树,它并不关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晚上寂静无声。你们不害怕吗?南面是广阔的戈壁、北面是茫茫的草原,连个人影都没有,有什么好怕的?哪有鬼?坟倒是有,距我的小屋三千米,有一块牧民的坟地。哈萨克人都是穆斯林。穆斯林的葬礼?没见过。听说是白布裹尸,挖坑埋了,就地取材铲些方方正正的草皮,垒成坟头。无木材更无石材,找一根粗些的沙柳枝,烙刻上弯弯曲曲的突厥文,插在坟头上便了。习俗不同、语言不通,哈萨鬼也不会来阴损汉人的吧。</span></p> 吃饭种种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你们吃饭怎么办?那时候,兵团在物资上已到了十分困难的境地了,除了面粉管够,其它吃食上真是乏善可陈。早、晚饭是自己做。午饭,如果地里有干活的,炊事班会赶着毛驴车来送饭,俺就跟着吃一顿,有剩的馒头就留下几个。要不,那就要自己做烙饼、面片、面条之类。别说不会,瞎鼓捣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天,二连的朋友来看我,也没啥招待,煮一锅手擀面,俺俩也吃的舒舒服服。到哪山说哪话不是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回,从炊事班要了一条干巴咸鱼。掐一点尝尝,齁死活人!伙房也是无计可施了,大锅饭做不成,搪塞给我们。放羊的老陈对我说:把鱼拿报纸裹几层,埋在水渠里过一夜,第二天就不咸不硬了。我照办了,可巧就忘了,第三天挖出来,果然不咸了,却没软和多少。心想终归是蛋白质啊,加点酱油煮了吃,连腥味也没了,等于吃了一口木渣,这就算晚饭的菜了。</span></p> 肝炎来袭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啊,知青小屋待了半年多,吃的最好的一顿饭至今记忆犹新。这就说到我的搭档老蒋儿。山东人习惯,称呼年轻同事,多将姓氏儿化。称呼年纪大的,比如某一时期的那个委员长老蒋,可不能儿化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蒋儿比我大两三岁,好人,待人有亲和力,又勤快。星期天一早,他从连队提溜回半斤猪肉一把云豆,与我商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小刘儿,咱怎么对付这两样宝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愣怔半天,道:“包饺子吃吧,你说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自打春节,大半年也没吃上饺子啦,赞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蒋儿调馅,我和面擀皮。你们怎么会?还不是以前跟母亲偷师来的。俺俩舞扎半天,太阳过了头顶就吃上了,简直美味。因水不到90 度就开锅,炊事班下的饺子,破皮的多,俺俩煮的,却没几个破皮的,成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谁知过了两个多钟点,老蒋儿反而一阵阵恶心起来,我没事。怎么个情况?忽然想到:最近连里发现有几例黄疸型肝炎,你该不是也染上了吧?仔细一瞅,白眼珠黄了,脸色也灰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伙计,别是肝炎了吧?今天来不及啦,明天快去师医院看看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到医院就确诊了,甲肝没错,治了好一阵,转成慢肝。依仗年轻,身体影响不很严重。此后感觉不舒服,就去住一阵子医院,也不全是坏事,在医院还收获了爱情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呢,也不免害怕起来,这么亲密接触,被传染的可能是太大了。亲眼见一得了黄疸肝炎的战友,恶心腹胀,三四天没吃东西,在别人劝说下喝下半碗没油没盐的面糊糊,转身哇一声全吐了。真教人心酸!唉,听天由命吧我。后来证明在这事上我命还不错,没染上。在卫生队那会儿,曾给近20个得甲肝的军垦二代化验肝功,也防护的好。至今退休了体检,肝功也正常,没染过甲肝乙肝什么肝。庆幸。</span></p> 哈辽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人一生,总会有些意想不到。这不,来了。七月下旬某个星期天,一辆解放牌卡车开到我的知青小屋。下来一男二女,都四十来岁,一脸的沧桑。工人打扮的男人说:我是西格办养路段的,带家属来你这里割草,吃住自己解决,要住些日子。征求我意见。老娘们、割草,似乎没什么问题,那就住下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得先解个词:西格办。西藏自治区驻格尔木办事处的简称。格尔木是进藏的十分重要的中转站。西格办下属的汽车队、大修厂、医院、服务社、仓库、公路段等等好多好多的单位,占了格尔木半个县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位工人师傅就是养路段某道班的。格尔木的公路四通八达,具体哪一段归他们养护,我也无意搞清。那时的公路全是戈壁滩上的沙石铺就,黑色的沥青还没有与路面相识,更谈不上亲密结合。沙石路面遭汽车轮子日夜碾压,形成一道道“脊肋”,成了“搓板路”。有经验的老司机在上面跑车,都挂五挡,颠簸的频率十分紧密,但不至于东倒西歪。但对人对车,伤害挺大的。道班工人靠一种简单的机械装置把“搓板”刮平,反反复复在路上劳作,动力就是牛或骆驼。你说真落后,不错,历史就那样。割草,就是为牲口们准备过冬吃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两位四十多的老娘们,不,还是叫大姨好吧。道班家属没工作,割草挣俩钱贴补家用。格尔木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一位大姨是山东济南的,一位是甘肃古浪的。二人倚着我的小屋北墙搭了个帐篷住下来。每天去割草。渠坡地边,芦苇草多得很,这里不是白洋淀,芦苇草即不高也不硬。二位大姨你随便割,别把俺的麦子割了掺里面就行,哈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又是一个周日,看看天有些阴沉,百无聊赖,我便躺床上想睡个午觉。正在槐国里游逛呢,忽听外面惊天动地地叫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哈辽!哈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出屋一看,下雨了,雨势还不小。那个古浪大姨仰面朝天任凭雨水浇到脸上,哈辽哈辽就是她喊的。她这辈子,从干旱少雨的河西走廊来到同样干旱少雨的格尔木,见到下大雨,怎能不兴奋?要叫我们说,就是“下雨啦下雨啦”。原来,西北人是把XIA唸作HA的。初到格尔木,听说草原上有种凶猛的动物叫“哈熊”,熊就是了,“哈”什么意思?今天古浪大姨这一嗓子,谜团解开了:哈熊就是瞎熊,东北人谓之熊瞎子是也。</span></p> 幻影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不知在那位古浪大姨口里,‘朝霞晚霞’是怎么个唸法?没想到要问一问。在格尔木,朝霞没什么看头。晚霞也比较少见。西方天际,要生成晚霞,必得有大片大片的云吧?柴达木的空气实在太干燥,成云的机会不多,欣赏到灿烂晚霞的机会当然就不多。但常看看那橘红色的‘落日圆’不好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吃过晚饭,我爱站在小屋旁的高坡上,四下瞭望,总想发现点什么。这天,西望二连,真教我发现了一幅奇景。二连是我的老连队,对它,自然是熟悉的。可眼下,整个营区变的紧凑且小巧玲珑,地势似乎下沉了十几米。看天,我这边灰蒙蒙,那边亮亮堂堂。营房四周,又好似有五彩的霞光包围着,整个就如一幅油画。奇幻的景色,把我看傻了。不到二分钟,幻影消失,眼前的景色又恢复了原样。就寻思,海市蜃楼?要在海边才可看到;光线的大气折射现象?这个解释有些敷衍,不满意。转念一想,又只能这样解释。在一些‘神人’眼里,似是吉祥之兆。但此后,战友们的生活依然如常,并无甚大起大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何必纠结?只管接受大自然的恩赐便是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秋天,在格尔木可说有也可说无。到九月中旬,已是地光场净,天气一早一晚都有些冷啦。地里,一冬天都有活儿,可知青小屋这两个人的使命却结束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回想这一段,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增长了见识,人生财富的积累,就是这样的过程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该回连队了,高高兴兴一声撤,再见啦,我的小屋!</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后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5px;">写完了,感觉文字长了些,怕您没耐心读下去,便硬生生分了小节,加了小标题,这样,读起来或许轻松一些。谢谢您耐心看到这里。</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图片、音乐均来自网络</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谢谢赏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