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访绍兴话柯岩

石海波

第一次去绍兴是在八年前，住在鲁迅故里咸亨酒店。三味书屋、百草园、沈园、兰亭和东湖……美景至今有时还萦绕脑海。当时带着四岁小朋友不便去柯桥，留下一点遗憾。这次去新昌返程上海，高铁路过绍兴北，正好续上前缘。

新昌到绍兴北高铁只需半个钟头。滴滴打车去了柯桥风景区预订民宿。坐落在鲁镇的“鉴水阁”是家网红，小桥流水，枕河而眠。最大优点是距离柯岩景区售票处仅需几分钟。

柯桥风景区景点有三：柯岩·鉴湖·鲁镇。到民宿已是晌午，我可不想做特种兵烈日拉练。午觉后拿张导游图，神清气爽奔柯岩。

昨日看过新昌大佛，今日又见柯岩景区天工大佛。两尊都是弥勒佛。浙江四大石佛，我接连拜过两个，佛缘天定，不知不觉与佛结缘。

天工大佛开凿于隋代，竣工于初唐，高20.8米，两耳可通人。新昌大佛是三代高僧成就，天工大佛则历经石工三代凿成。新昌大佛宝像庄严宏伟，天工大佛则仪态端庄文静。惊叹古代石工雕刻艺术巧夺天工，更敬佩坚守信念、锲而不舍之精神。

忽然间来了一群带红领巾的小学生，跪在大佛前朝拜，不知你们许的什么愿？竟不闻身旁老师声声唤。

眼前一亮又见奇观：巨石擎天，形体曲折，上宽下窄，犹如一座颠倒过来的宝塔。原来这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石的“云骨”。云骨并非天然，是隋唐（1300年左右）以来采石而成的奇迹。云骨”两字系光绪年间所刻，字比人高。顶端古柏苍翠，虬枝横斜，据考证树龄已逾千载。

远观，云骨宛若一柱烟霭，袅袅升空，故又称一柱烛天。拾阶而上普照寺，登高方能得此体验。

柯岩石佛的背后，是依山就势的“普照寺”。普照寺兴盛于唐代，原名“大佛寺”、“柯山寺”，明万历年间副使黄遒吉重建，更名“普照寺”，寄寓“佛光普照”之意。后毁于战火，现在的普照禅寺是1996年重建。寺院的大门并不雄伟，门后的庙宇也不壮观，很多游客从它的前面匆匆而过。

我事先做了功课，知道寺院是国内最大规模的仿唐建筑，精华部分建在山腰。于是独自从大门右侧的石阶步道拾级而上，向渐次升起财神殿、钟楼、弥勒殿走去。

顺着台阶曲折向上深入，我第一眼望见的是西侧钟楼。不知为何，心里拥起一种莫名感动。近前扫码买了一束香并向附近工作人员请教如何礼佛。按照她教导的叩拜礼数，恭恭敬敬求菩萨保佑全家健康平安！由此普及佛教知识，钟楼一般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门上对联就是菩萨普渡众生誓言。

正面财神殿独具吴越特色，供奉的是范蠡而不是赵公明，就是那个扶助越王勾践复国，兴越灭吴后隐去的越国大夫。功成名就，激流勇退，问世人谁能有此大气格局？与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若带着美女去经商😊。三次散尽家财救济百姓为民造福，称商圣理所当然。

再向上是弥勒殿里。供奉的是弥勒四面佛。与凡人一样，佛也会从少年、青年、壮年到老年。

随着渐次升高的台阶，走廊墙壁释迦牟尼从出生到成佛的30幅壁画徐徐展现。不仅色彩鲜艳夺目，构图新颖别致，而且配以简单明了的文字说明。既是佛教历史学习，又是赏心悦目艺术享受。

弥勒殿东侧平台望去，天工大佛坚如磐石，风光旖旎。四周清幽静谧，心旷神怡。

下山随意走去，施施然按图索骥。七星岩没有看懂何为七星，一池碧绿潭水却使我怦然心动。

初夏真好，满目青翠，随手一拍，都散发着别具一格的韵味。

镜水湾水平如镜，清风拂过波澜微动。

倒影如画，迷人而灵动。

我身后的是水中戏台，绍兴人说节假日会有绍剧、越剧地方戏演出。如若坐着乌篷船，伴着悠扬戏曲声，品着绍兴黄酒，定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意境。想起来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不远处的乌毡帽亭吸引了我的目光。黄酒坛为柱，乌毡帽为顶，真是别具一格绍兴特色。乌毡帽是水乡农民的传统装束，与乌篷船、乌干菜一起，合称为“绍兴三乌”。坐在乌毡亭下碧绿草坪稍作休憩，看云听风，只觉舒爽清明。

“我是绍兴人”。周恩来总理手迹，拉开了“越中名仕苑”序幕。以前虽知绍兴人杰地灵，却不知绍兴竟是名人如云，灿若繁星。古往今来：大禹、勾践、王羲之、陆游、王阳明、蔡元培、鲁迅……名垂史册、彪炳千古！

名士苑从规划到布景均是中国美术学院手笔，将奇崛的石文化融入隽秀山水之中，石雕艺术颇具品味。这是近代区辛亥革命鉴湖三杰的群像，秋瑾居前，徐锡麟和陶成章稍后。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并肩而立，线条简洁，惟妙惟肖。

蔡元培老先生的雕塑另辟蹊径，气韵生动。惟有夸张的大眼镜，或许才能展现这位教育家、政治家和近代学术界的泰斗的睿智与个性。

最感兴趣的是现代科学家巨匠：竺可桢、钱三强、孙越崎、陈建功……哪一个都是功勋卓著。稽山鉴水，物华天宝，敬意油然而生。

名人苑流连忘返没有看时间，走到码头不到五点售票处已关。周围空无一人，略有慌张，赶紧打开手机百度地图，我这个路盲按照导航找出口。

途中遇到年轻情侣同行，小美女为我留下初夏黄昏的身影。绿草如茵，绿树重重，沁人心脾，又酣畅淋漓。

鲁镇是个从来没有过的“假古镇”，却是大自然赐予的“真图画”。20年前柯岩风景区还原了那个只存在于鲁迅小说中的水乡小镇。于是走进古镇，就走进了鲁迅，走进了曾经的小学课本。

早晨的鲁镇极其静美。没有白日的旅行团成群结队。与花鉴阁酒店相隔咫尺就是乌篷船码头。黑瓦粉墙，绿藤缠绕。小桥流水，乌篷小船。好一幅绍兴水乡风情画卷！

只是这里乌篷船价格有点离谱。80元和120元，路线都只在鲁镇小河，不去柯岩码头也不去古纤道，时间只有几分钟。后来问了酒店小哥，方知鲁镇另有一个大码头。

双面戏台也静悄悄，人家还没有上班，不知道白天是否有节目。戏台那一面邻水，可以做乌篷船观看演出。好想看一场鲁迅笔下的“社戏”。

去鲁镇码头途中路过“陈半丁纪念馆”。纪念馆上下两层，古朴雅致。因欲去乘船，只能走马观花。

只记得陈半丁先生为"柯桥"本地人，幼时丧亲，童年凄凉。19岁时到上海，拜吴昌硕为师。1906年进京，成为"南风北渐"的重要画家，梅兰芳拜他为师学画，建国前与齐白石齐名，书法、篆刻、诗词亦是大家。

“文革”中受迫害，1970年病逝北京，享年 94岁。

馆内有大师各时期艺术成就，堪为他同时期中国美术史之缩影。迈进陈半丁艺术馆很幸运，好像清风徐徐飘来了一首优美插曲，不到鲁镇，哪里知道陈半丁。

住在鲁镇是正确选择。鲁镇大戏院码头游人不多。这条画舫只有五、六人乘坐。景区的票和船票连在一起，共计100元。70岁老人免票只需付15元。若要做乌篷船还需再付35元。我欲50元画舫和乌篷船一起买，售票员劝我画舫到站买也不迟。

鉴湖真是好景致。杨柳依依，碧波荡漾，满目都是翡翠一般的绿。远眺精巧小桥和玲珑的乌篷船，更是增添了几分颜色。怪不得陆游说：千金无须买画图，听我长歌歌鉴湖。

美景不可多得。画舫十分钟到了酒岛码头。我询问如何购乌篷船票，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过了古纤道还有一个乌篷船码头，直接上船告诉他们到终点补票。

小岛有一个投醪劳师群雕。这是一个典故。在准备伐吴时，越王勾践接受了越中父老乡亲献上的美酒。为了激励士气，他决定与众将士共享，于是将酒倒在河的上流，与将士一起迎流共饮。

岛上有个不引人注目的雕塑，是鉴湖之父马臻。正是这位东汉会稽太守，创建了东汉时期江南最大的蓄水灌溉工程。由于触犯士族大户利益被诬告处死。后平反。现还有马太守庙。斯人已去，鉴湖仍在；功名千古，流泽后世。

古纤道是鉴湖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是古人行舟背纤的通道。现在成了打卡的网红。纤道所用石料多采于柯岩，为青条石、青石板，故有"白玉长堤"的雅称。

古纤道远观更漂亮。登上陆游曾经钓鱼的桥，暮然回首。

喜悦之情很快就被现实狠狠打了脸。古纤道码头两个不通人情的老头说什么也不要我上船，怎么恳求也没有用。要么走两公里多到柯桥百船码头，要么返回酒岛画舫船码头。斟酌后选择了后者。

酒岛码头工作人员听了我的投诉，立即给古纤道码头两个老头打了电话，安慰我肯定没问题，店长会亲自到终点接我。那两个老头估计受到批评，黑着脸让我上了乌篷船，还借故大声呵斥。

往返古纤道三次累的我汗流浃背，也有些恼火。但是很快我就忘记了不快。白玉长堤路，乌篷小画船，我终究得以体验。

美食也是诗和远方的重要内容，这几年我越发看重。很快就在“大众点评”上发现了柯岩风景区最棒的餐厅“寻宝记绍兴菜”。最喜欢一道菜是“醉虾”。还有黄酒布丁，醇香中带着淡淡的酒味。那碟茴香豆是酒店赠送了。这一餐精致又美味，价格59元真不贵。

这是招牌菜“绍三鲜”。有点像上海的“全家福”。小哥端上来吓我一跳，好大一盆。这实惠劲像是东北人。有大虾、肉丸、鱼丸、蛋饺……都是真材实料，不知道哪个是三鲜？

黄酒奶茶、黄酒冰激凌、黄酒冰棍……淡淡酒香令人回味。

这是当地小吃印糕。我买了一个尝鲜，引来一群游客，小姑娘笑逐颜开夸我带来了好运。

“游过柯岩等于游遍绍兴”。宣传标语如是说。柯岩的确不错。有着时间的色彩，不失历史的厚重，江南风光、越地风情，都可以在这里一探踪迹。

网约车司机送我到绍兴北站。他知道我来自上海，自豪地表示生活在绍兴好过上海。他举了一例：前年疫情封控时绍兴是按照每人70元标准把生活用品送到家，无论你是当地人还是外来打工者。真实数据让我哑然。木心先生说，有骨的江南当看绍兴。或许哪一天我还会到这墨里水乡再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