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百内公园的长风（巴塔哥尼亚的呼唤之三）

西域西川

在百内公园（Torres del Paine National Park）的两天三夜，沉浸式体验了《巴山夜雨》与《呼啸山庄》，如日出前裴欧埃湖畔三脚架被刮倒，正午时分让人举步维艰的七至九级狂风，傍晚湖砂击脸、湖水仿佛煮沸的大锅水扬起蒸汽，情形恰似台风过境“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狂风基本上是巴塔哥尼亚的标配，出门没有被大风吹过都不好意思说你来过了巴塔哥尼亚。据说春夏时节风速甚至可达120公里/小时以上。

聆听莫雷诺大冰川的冰崩声（巴塔哥尼亚的呼唤之二）

菲兹诺伊峰三天徒步（巴塔哥尼亚的呼唤之一）

智利的帕伊内塔国家公园，位于南美洲南部的巴塔哥尼亚地区，公园面积约2420平方干米，主要由安第斯山脉南段高耸的花岗岩山峰、众多的冰川和湖泊组成。华语人群称之为“百内国家公园”（本文约定俗成称为百内公园），是南美洲顶级的国家公园，也是“世界十处最佳徒步地”之一，拥有世界尽头的魅力。公园里只有很少的地方修通了公路，对徒步没有经验或时间紧张的游客，只能选择两三处公路眺望台看看，想要深入探寻公园的秘密，只能迈开自己的双腿。

树欲静而风不止

“帕伊内塔”（Torres del Paine)是指公园内三座并肩耸立的塔形山峰，意思是蓝色的塔。三座山峰都是颜色略黄的整块巨岩，高度远大于宽度，傲气冲天，中间最高峰海拔2850米。

百内公园另一个标志性景观为犄角山（Cuernos），棱角分明，奇特的是由于岩性不同，山顶上黑色岩石与底下灰褐色山体截然对比，像极了一对公牛角。其中高的一只犄角海拔2600米。在没有雨雾天气情况下，在公园南面、西面绝大多数客栈都能望见。

百内狂风（手机延时摄影）

一、从蓬塔阿雷纳斯至百内公园

4月3日。早餐后前往圣地亚哥机场，搭乘LATAM班机飞往蓬塔阿雷纳斯（已经是洲内第九飞了，航程3个半小时）。蓬塔阿雷纳斯为世界最南城市之一（南纬 53°10′），隔麦哲伦海峡与火地岛相望。一推机场玻璃推拉门，立刻感到寒飕飕的。机场外停着本次行程最大的大巴车，地陪尼古拉斯（意大利裔）为全程最年轻的地陪。15:05沿着峡湾向北行驶，这里属于麦哲伦-智利南极区，峡湾、冰川众多，气候潮湿、寒冷，经常狂风肆虐，偏远的位置和恶劣的气候使得智利峡湾区较为荒凉。一路上多处刮风、下雨，某些路段车子行驶就像台风天我们打伞努力前行的样子。我明白使用大车的缘故了。车厢外冷内热，不一会儿窗外风景变得模糊，车厢内多数人开始犯困打盹。18时停在娜塔丽莎港（诞生港），地培带大家找个客栈排队放水。然后到码头位置体验峡湾的惊涛骇浪。先是天空阴沉沉，我也懒得下车。十来分钟后，港湾天空有一隙阳光，乌云边缘也开始发亮，于是下车再次测试一遍昨天摔了的相机，此后彻底使用备用机了。风呼呼地猛吹、零星雨滴冰冷地落在手指头，拍了三张抓紧上车。又行驶了两个小时，约20:30到达百内公园里的客栈，里程约310公里。团友们背着包提着拉杆箱冒雨走过栈桥，来到位于湖中小岛Hosteria Pehoe客栈。我们的房间为坐北朝南的平房，北侧正顶风，屋顶上嘀嘀嗒嗒的雨声，导致我有些低落，恰似简.爱初进桑菲尔德庄园忐忑心情。

二、百内园区南侧公路观景点

4月4日。昨夜雨疏风骤，但既来之则安之，天亮前还是有半数以上团友出客栈看裴欧埃湖（Lago Pehoe）日出。过栈桥走一小段路到公路旁山坡，此时风力已小。但蹲下取背包中的镜头时，三脚架连同挂在上面相机侧翻在地，幸好为泥地与草丛，相机无碍，不然本次的巴塔哥尼亚之行只能用手机了。此前主用的尼康相机在瓦尔帕莱索从摄影包掉落，前机身开裂后与镜头接触不良。

7:50天空出现泛光，8:16百内主峰雪山呈现紫红，随后光线慢慢下移雪山前面的土山，土山出现了金边，过程持续15分钟，阳光被浓云挡住，正好回客栈用早餐。遗憾的是，在呈现了最好光线的那个早晨，犄角山却被浓雾盖住，无缘与朝霞同框。

10点大巴车开一小段到Camping Pehoe露营地，岬角风大，此刻犄角峰已慢慢露出尊容。然后沿着栈道到Hotel Exploa，就近观欣赏小瀑布（Salto Chino）。小瀑布是由裴欧埃湖（Lago Pehoe)出水口跌落百内河，再下游则为公园园区最大的湖泊Lago Toro。随着阳光愈来愈充足，风力也愈来愈大，大家在小瀑布旁的栈道感觉站立不稳，弯腰弓背慢慢向前。谷地黄草如麦浪起伏，树欲静而风不止恰好形容此场景。13:20到灰湖餐厅（Hosteria Lago Grey）用午餐，格雷湖与佩霍埃湖之间只有低山间隔，可以清楚眺望犄角山。因风大，原订下午往返3个小时的葛雷湖游船近距离观看灰冰川项目被取消。在餐厅买了一张百内公园双面地图（13美刀）。

斑肋草雁（一雄一雌）

15时驱车1小时到塞拉诺眺望台（Mirador Rio Serrano），此处位于公园西南侧，可以全景欣赏犄角山群峰，前景则是蜿蜒流淌的塞拉诺河及湖退盆地，似乎园区内人烟最密集的地方。奈何天空积云偏厚，顶风守候1小时领队决定返程。中途在韦伯桥（Puente Weber）停留半小时。下午18时左右回到客栈停车场，自由活动，又在早上公路边山坡及湖畔守候了一个半小时，20时时回客栈餐厅。这家客栈仅有餐厅内才有wifi。同样因为风大，在百内公园的第一天也取消了去大瀑布（Salto Grande）观景点。大瀑布由Lago Nordenskjöld向Lago Pehoe倾注，适合日出、日落场景。万幸公园白天没有下雨，私以为百内还算待我们远方来客不薄了。

三、园区东侧北侧6处观景点

4月5日。早起到园区东北侧的阿玛尔加潟湖（Laguna Amarga），可以远眺三塔。日出前半小时东面一大团乌云下，呈现绛红色积云，加上这个湖盆两边被山挡住，风力微小，大家信心满满。然而日出时刻光线却透不过乌云，直到日出后15分钟才短时间扫射小湖西侧的低山，三塔仍呈灰色。9时无奈离开湖畔。当然公路旁的Laguna Amarga不是著名的三塔下的冰湖。那个要从东门附近的Los Torres客栈旁出发，攀登山路近4个小时，距离10.8公里。

顺便说明一下，百内公园地图上的“Lago”即英文“Lake”，为大而深的湖泊；而“Laguna”则为浅而小的小湖、水塘，在巴塔哥尼亚地区大部分为潟湖和冰蚀湖，相当于川西的高山“海子”。

大巴车路过阿玛尔加潟湖公园（Laguna Amarga Park Entrance)入口，阳光挥洒在三塔上，色彩枯黄。领队安排停车，大家沿着公路走走拍拍。白色旗云下并肩耸立的山峰形态像一只手掌，几根手指向上竖立。掌心那儿也有一泓碧水，日出时三峰倒影为公园标志性景观。但行程没有徒步计划，只给了我种草的冲动。公路两侧均为牧场，突然一群栗色羊驼（Lama guanacoe)迎着朝阳缓缓跨过公路，进入潟湖侧的牧场。栗色羊驼为野生的羊驼，又名原驼，因脖子更长，个头要比南美洲其它种类羊驼要高。原驼是南美洲最大的食草动物之一。之前两天都是在车上远远瞄见，当前可以近距离围观了。有的团友兴奋之余还跟着羊驼进入牧场围栏之内，希冀羊驼与三塔同框。翻译与地陪连忙劝阻。

10点上车换观景点，沿着公园东侧公路逆时针缓缓行驶，15分钟到百内瀑布（Cascada Paine）。百内河是由上游Lago Paine 流向 Lago Nordenskjöld，河床出露石灰岩，落差也不大，与小瀑布类似，但西侧背景为百内三塔。也许气温升温了，河谷刮起阵风，河岸小树随风摇曳，风力没有昨天小瀑布那阵子大。三塔方向依然阳光充足，而瀑布、河床却被浓云挡住光线，偶尔飘下零星雨滴。于是在Los Torres客栈方向悬挂着淡淡的彩虹。12时上车吃酒店外带的简餐。

12:35 抵达Laguna Azul，湖畔有近三十只吃草的栗色羊驼，中午时分没有其他游客，我们这一辆大巴团形成包场。我与同伴拉开距离，慢慢走到草地中间位置，隔着洼塘尽量不打扰原驼觅食。我在草地躺倒，目视蓝天游云，真想和老外那样静静享受午后阳光。山坡上的褶皱留有残雪，黑白条纹，洼塘游弋着形似鸳鸯的水鸭，发出“噗噗”扎水声。

栗色羊驼

驼打滚[呲牙]

一小时后沿公路开车返回。在Mirador Nordenskjöld观景台附近拐上编号11的土路，到达萨米恩托湖（Lago Samiento）南侧的一个小湖，地陪打算让我们观赏湖中的火烈鸟。但是在这里行程以来最津津乐道的一个插曲。停车点下车后，我看到目测距离200多米东面山坡上站立着三五只原驼，就悄悄的靠近过去。长睫毛的原驼见我一个人靠近，留下一只继续站在湖边石头边保持警戒态势，其余三步一回头慢悠悠的移开。突然停车点位置传来地陪尼古拉斯大声喊叫，我只看见一位青岛团友下车后跳下公路下湖畔，离开正常徒步路径和公路，在管理严格的公园内是不允许的。但是等我拍了羊驼与火烈鸟坐到车上时，才明白公路下湖畔的草丛中潜伏着一只美洲狮，被我们团友惊扰后快速向西面石坡跑开，事发突然，但还是有几位团友拍到了美洲狮。难怪我刚才站立的位置，除了面前有一只羊驼目视湖中，公路后边坡另有一只羊驼，它们都是负责警戒啊。美洲狮受惊扰后跑开了，于是原驼群暂时避免了一次杀戮。

团友James Z抓拍的美洲狮。美洲狮是安第斯山脉最主要的食肉动物，在美洲食肉哺乳动物中战力排第三（在它之前的是美洲黑熊和美洲豹），美洲狮的猎物中羊驼、鹿类占到一半以上。美洲狮独来独往，雌美洲狮会独自抚养后代。

10分钟后返回到Mirador Nordenskjöld观景台，已经有一辆大巴车停在旁边。为一群年轻人，或许是大学生，也有亚裔面孔。观景台斜对着犄角山群峰，就在这个观景点遭遇了游程中最强劲的风力，湖面白汽蒸腾，如小型龙卷风快速漂移。我立刻将三脚架放倒，坐在石头上，双手紧握手机录小视频，感觉手机随时会飞掉。那群大学生倒是挺兴奋，相互挽住胳膊肘站成一堆顶风，摇摇晃晃如醉汉舞蹈。手机软件显示时速60～70公里（相当于7～9级风）。

于是草草收兵。下午16时左右返回客栈。团友站成一队顶着侧风嘻嘻哈哈走过连接公路与小岛的栈桥。回到房间稍作休息，我登上餐厅旁边的小山包，上面矮小灌丛乱颤，随风而来的还有砂粒，打在脸上生疼。山包上各种杆塔、卫星天线锅至少八个方位均拉铁索牢牢固定。大瀑布扬起的水汽似小型龙卷，自西向东呼啸着跳跃着；日光下，裴欧埃湖如煮沸了铁锅水，白浪翻滚；山脚下则波涛汹涌，仿若台风即将登陆的海边。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如此彪悍的湖水：湖水如海水沸腾，水汽如沙尘暴。我躲在一棵树丛后，用围脖护住脸部，双手护住脚架，用相机靴盖固定手机拍记录，一阵风过来，手机象叶片似的转了180度。站在风里，身上的羽绒服马上鼓鼓的。虽然之前做功课，了解到巴塔哥尼亚旅行最应该警觉的是大风。而今天下午总算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是长风、什么是狂飙！

此刻，我内心更为敬佩上午在东门检查站见到的那些进行O型或W型路线徒步的背包客团队，他们是勇于挑战大自然的人！

巴塔哥尼亚地处南半球西风带，西风发源于太平洋，而智利南方峡湾地形狭窄平坦，风阻较小，西风经过安第斯山脉各垭口时，形成了狭管效应。这些地理位置与地貌特征共同决定了百内公园常年受到强劲西风的影响。

19:20犄角山上空的积云略泛红光，仅此而已！我返回房间，见领队鼻梁和眼角有伤痕。原来他在岛上树林里专心“打”鸟的时候，一股罡风扬起树枝象扫把迎面甩来，幸好只是表皮擦伤。领队此前多次来过百内公园，对这里的狂野天气早有感受。对此喃喃地解释，百内公园不太欢迎远方游客咧。

夜深时，风继续怒吼，我有一阵子担心平板房会不会被刮到（暗笑）。而小岛本身就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海上飘摇的孤舟。

四、告别百内公园

4月6日。上午要离开百内公园到阿根廷卡拉法特。7点左右仍有淅淅沥沥小雨。于是到餐厅吃早点。多数人起得晚，地陪通知9点集合，后又延至9:30，在停车场湖边继续留连半小时后上车。毕竟不知何日能再来！

我再一次种个草吧！

附上百内公园徒步路线图，留个念想，期待有朝一日可以徒步穿越百内公园，体验一把应能荡涤心灵、扫除暮气。

图上蓝线加红线为著名的“O”形大环线（O Circuit），环线长 110公里，走完全程需10-15天；蓝线为最经典最热门的“W”线步道 （ W Circuit），以三塔和角峰为两个端点，全长72公里，需4～6天完成，囊括了百内最精华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