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车

若水（谢绝私聊）

　　一生看过无数次火车，也坐过无数次火车，但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看火车，尽管时间过去将近六十年，那种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的偏远农村，离火车站有二十里地之遥。那时能坐着毛驴车到十里八里之外的镇上赶个大集就能乐上几天，坐火车简直想都不敢想了。

夏天，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乘凉。夜幕降临，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蟋蟀不时发出的唧唧声。我们坐在大人身边，听他们絮叨家长里短。有时独自一人仰望天空，数着星斗，做着童年的梦。尤其是远方传来的火车的鸣笛声，更加激起我对火车的想象：火车是长的还是短的，是高的还是矮的？火车上可以烧火吗，要不怎么能叫火车呢？火车一定很大很大，比我们村的驴车马车大多了。火车一定很快很快，它跑起来我肯定追不上。我什么时候能看见火车啊？

能看见火车成了我童年时代的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时有时让我激动不已，有时给我带到遥远的他乡。

有一年家里杀了年猪，妈妈让我给姨家送去几斤肉，还能让我看看火车，因为姨家就在铁路附近，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火车。但姨家离我家很远，对于十来岁的我，得走上三个多小时路程。在这之前还没去过姨家，只记得姨家的地名。妈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嘴上说不怕，心里却有点恐惧。但一想到很快就能看到火车，啥都不怕了。

记得那天很晴，不太冷。吃完早饭，我一肩背着装着肉的布袋，一手抄着短木棍离开了家。我边走边打听，有时找不到路，就横穿旷野，直奔火车鸣笛的方向。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总算到了姨家。

在姨家我住了好几天，天天去看火车。直至现在我也忘不了第一次看见火车的情景。

我站在铁路上，手摸着铁轨，硬硬的，凉凉的。在两条铁轨中间数着枕木，一根，两根，三根……枕木好多好多，怎么数也数不完；两条铁轨好长好长，向远方延伸，交织在一个点上。我朝这个点走去，但怎么也走不到这个点上。

我不知道铁路通向何方。我好像在做梦，做遥远的梦，梦得很深很沉。

远处呜呜的汽笛声划破了长空，惊醒了我沉沉的梦。看着前方一个庞然大物，黑黑的，高高的，拖着一缕长长的白烟，渐渐朝我逼近。我惊恐地跑下路基，看着这个黑家伙拉着刺耳的笛声，呼啸而过。我两手紧紧捂着耳朵，目不转睛的看着，数着：一节，两节，三节，四节，足有几十节。

火车真大，火车真长，火车真快啊！

在姨家的几天里，我天天去看火车，看不够地看。车轮和铁轨之间碰撞发出的哐啷声，那是我童年听到的最悦耳的音乐， 看着那一节节飞逝车厢，那是我童年看到的最动人的画面。

有时我站在路基旁，火车开过的时候，我向瞭望的司机师傅挥手致意，他也向我挥手还礼。那时在我的想象中火车司机太伟大了，它能驾驶这么长的列车在铁轨上稳稳地飞驰，一天能跑多远啊。

有时看到绿皮火车，里面坐的都是人，心想，我什么时候也像他们一样，坐上火车啊！但在当时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

（两张照片来自网络，仅向原摄影者深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