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年代生活困难时期，俺们村家家户户吃海鮮

山东人 牟树华

我的故乡山东，又称山东半岛。

山东省的“尖嘴”部分伸进大海里，大部分身子仍与大陆联为一体，故称半岛。

半岛的绝大多数居民，感觉不到自己生活在大海边。但是，我们从小都能吃到大海里出产的海鮮，即使是在物质生活极度困难的年代，家家户户，天天餐餐，想吃就吃。我们吃的这种海鲜，还有一个小名，叫“虾酱”。

虾酱的制作原料只有两样，即小虾和大盐。虾和盐都出自大海，因之，称虾酱为海鲜，定性准确，名称恰当。

渤海湾涨潮的时候，海岸线向陆地延伸，最宽处达十几公里。退潮后，无边无际的海滩上，成千上万个大大小小的水洼里，驻留下大大小小的小虾小魚，这些鲜活的小魚虾不易保存，特别是炎热的夏天，当天就臭了烂了。当地鱼民便用海盐将小魚虾腌制起来，变成可以长期保存食用的商品，便流向了内地，流通形成了商贸，内地吃上了“海鲜”。

虾酱的特色，一是咸，二是腥。如果说还有第三个特色，可能就是臭了。不过因为咸和腥太重，掩盖了臭味。

我觉得，“齁咸”这个形容词，就是专门为虾酱设计的。这玩意儿，真的是齁咸齁咸滴！

卖虾酱的小商贩，一般是用扁担挑着，走街串巷吆喝着卖。无论买的还是卖的，都不说买卖二字，都称之为“打虾酱”。

虾酱贩子扯着嗓子吆喝:“打虾——酱——了嚎——”

“打虾酱滴，过来，俺打虾酱！”

于是，虾酱贩子将肩上的挑子换換肩，调整好方向，朝你走过来。

虾酱一般是盛在一个陶瓷缩口坛子里，这个陶瓷坛子比水桶略粗一点。坛口，用一块小棉被子盖着，脏兮兮地有点防水性。

扁担另一端是一只竹筐，竹筐里有几条五颜六色的小布袋子。为了与那一端的虾酱坛子找平衡，还要再压上几块断砖或土坯块子。竹筐里的小布袋子干啥用？这里卖个小关子，你先琢磨着，待会儿告诉你。

“打虾——酱——了嚎——”

虾酱贩子把挑子放下，掀开那个己经辨不出颜色的坛子盖，摘下挂在坛口上的木头勺子，给你揻上一勺子虾酱。

那时候，农民手里很少有钞票，走街串巷的小生意一般是以物易物。

三两黄豆一两虾酱。打虾酱的孩子一手拿着盛虾酱的碗，一手端着盛黄豆的小瓢。将黄豆倒进虾酱贩子的小搪瓷缸子里，这缸子便是整个交易活动中的“度量衡”。

一缸子黄豆换一木勺子虾酱，八九不离十，交易成功。

可换虾酱的东西不仅是黄豆，绿豆黑豆菀豆小豆芝麻小麦皆可——这便用上了竹筐中五颜六色的小布袋，一个品种装一袋，避免混装。

虾酱打回家，铁锅滴上几滴油，炝上几支小辣椒，虾酱一炒，全家人其乐融融吃“海鲜”。

“打虾——酱——了嚎——”

大街小巷里，迴响着虾酱贩子高亢的吆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