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崽佬的生日

廖林泉(廣信翁)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歪崽佬的生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廖 林 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歪崽佬的生日,与大桥通车日子相同,也可以说,大桥通车是歪崽老生日的日子。何故也?这事还得从头说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话说,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二十二岁的地主女儿小翠,因为成份高,嫁不出去。不得己才嫁给了河对面郑家生产队长贫农王的独生子歪崽佬为妻。这歪崽老的老子,在旧社会打长工为生,贫苦出身又是种田一把好手。解放来才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自初级社开始,就一直当生产队长。因当年生活条件差,小歪崽缺少营养,从小就体弱多病,长成一个脸瘦长,又躬腰还半边驼。所以大家叫他歪崽佬。到了三十岁那年,才碰巧娶了个比她小八岁的地主女儿为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聪明娇爽的妻子,对比她大八岁又体貌不端的歪崽佬没有好感,只有无奈。结婚多年虽无吵闹,平安度日。直至堂上二老相继归西,也没看到娇好的儿媳妇,为他们生个一男半女。</b></p><p class="ql-block"><b> 某年秋冬之季,寒意漱漱,连绵凄雨,河水小涨,歪崽佬与妻子一同到河对岸娘舅家赴宴后剩渡船回家。喝了点小酒的歪崽佬,踏脚不稳,一个踉跄栽倒水里,见那河水翻滚,卷人而去。急得歪崽妻子嘶声哭叫船上人求命</b><b style="font-size:20px;">。</b><b>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面生的外地人,手握二米多长的弹棉花的弹弓跳船下水,冲向滚滚波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靠岸后的船人,帮着歪崽妻子一起沿着河岸寻下去,直到二三里远河岸的柳树丛中,才发现歪崽佬与那个外地人俩死死抱住弹棉花木弓,被阻搁在柳树林里面,众人才将他俩救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歪崽妻得知外地人是个浙江佬弹棉花的。叩谢过后,请他到家中更衣御寒。于是,女人背着呛得半死的老公,三人一同向家中走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邻里村民听说歪崽佬让弹棉花的浙江佬救起,纷纷上门探望问安。同时送来茶果点心,七手八脚帮忙烫面煮鸡子答谢救命恩人。只见这人四十来岁,身板结实,齐头齐面,谈吐自如、待人接物,爽快老练。不愧是个走南创北的手艺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歪崽佬夫妻俩,视弹棉花人为救命恩人,当晚客气地留住家中,再三请恩人要多住几天,以谢救命之恩,并答应过些天到前后邻村,帮他介绍些弹棉花的生意事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早早起床的弹棉花师傅,虽然经过一夜休息,但是昨日在冷水河中救人劳累过度,仍有点头重脚轻。他见这家子人丁单薄,家境简陋,不想过多停留打扰,思量作去找弹棉被事做。于是,信步向村中走走,招览生意。村头村尾很多人都见过弹棉花佬的了,于是都很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弹棉花佬觉得这一带村民善良,民风淳朴,土地广茂肥沃,乡村比邻相接,户口密集,若是在这一带把自己上半年雨季操蓑衣、下半年天寒弹棉花的手艺做出户口来,是有很多事做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晌午时分,他回到歪崽佬家吃过中饭。看昨日落船呛水受伤受寒仍卧床不起的歪崽佬,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在妻子的精心照应下,猜想个把星期会恢复健康的。于是,弹被花佬就与歪崽夫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明天先将歪崽自家的几床破旧棉被翻新重弹,加些新棉絮,今年过冬,床就不冷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第三天一大早,歪崽老婆与弹棉花佬就在前厅堂搁起门板,罢开了弹棉被的场地。清脆的弹棉弓声音,有节奏,有力度,有花样的弹弓乐曲从歪崽佬的家中传出。穿过弄堂,飘过邻居,悠悠扬扬随风飞遍村里村外。</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不一会儿,邻乡有闲空的男女老少,向着弹棉弓的声音走来。只见弹锤跳跃,弹弓翻舞,牛筋弹弦震颤,妙音清脆悦耳。被弹着的棉絮猛然膨胀勃发,絮绒羽飞。见那弹棉花师傅全神贯注,弹松,铺絮,压碾,布纱。技术精湛,动作娴熟。约莫掌灯时分,一床雪白蓬松,厚实柔软的新被,铺满细密横竖的经纬纱线,还巧妙地加上几根粗细不一的红纱线,形成若青果或云纹的图形,又用红棉絮拼折成龙凤、奔廘或蝙蝠等吉祥物图案,再加绘上年月日字样点缀于被上,然后四角拢纱系结,一床斩新的棉被就算大功告成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这浙江佬弹棉花手艺好,不径而走,第三天就有人家上门找师傅说要弹棉被的事了。开始几天,都是近邻,也就放在歪崽家里弹好就是,都是熟人了,价格也算得便宜,自然,这几家人都成了免费的广告户。一传十,十传百。不久,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歪崽佬家住了一个好手艺的弹棉花人。自然,弹棉花师傅只好把歪崽佬家作为暂时落脚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 时候过得真快,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这期间,弹棉花师傅的户口越做越阔,接家连家的做,忙的不亦乐乎。为了赶工时多做些活,就时常带上歪崽妻子去打下手,这女人还真心灵手巧,遇事一看就会,一点就通。帮着撕棉絮,织棉纱,布棉线,压碾棉被,事事配合的娴熟自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却说那歪崽佬,本来就身体薄弱,再加上前次落水一吓一冷一呛,虽然经过几个月的调理身体基本好传,但咳咳嗽嗽,始终好不清,一动一做就哮喘吁吁,重活累活就根本干不了,身体大不如前。好在弹棉花师傅住在他家,除了带他妻子一起弹棉花挣点工钱外,还每月付给适当的住房租金,时不时地买些荤菜水果回来给他们改善生活。在集体生产队没有金钱收人的年代里,家里有点活钱来路,䃼贴家用算是相当不错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临近年底,挣得腰包鼓鼓弹棉花师傅就要回浙江丽水老家过年了。他把弹棉花的傢俬放在这里不带走,说等明年上春过来操蓑衣,下半年弹棉花,还是在这里打落脚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送别了弹棉花师傅,歪崽佬夫妇一时觉得有点失落与冷清,必竞几个月来同住一屋,晚上大门一闩就是一家人。还是救命恩人,还是带他们家挣些活钱收入的人。你看噢,今年过年不但有新软的棉被盖,手头还多了些另用钱了,买足了年货,夫妻俩还各添了新衣棉袄裤鞋。邻居们看到歪崽家今年有了新气象,歪崽老婆也面露新姿,都说歪崽佬一跤跌落河中,冲走了霉运,要开始行运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新年的鞕炮声声,依然给身体大不如前的歪崽和歪崽妻子脸上铺满欣喜。拜年走亲戚是传统的民间风俗。手头松了点的歪崽妻子,与往来的亲朋好友中,常有人夸她看起来比以前更漂亮,骄爽多了!她自己也乐在脸上喜在心中。很快,元霄己过,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缺了点什么,晚上睡不着,白天打瞌睡,三餐吃不香,想吃酸,又想吐。几天折腾下来,消瘦了一圈。歪崽佬叫她去诊所看看,可能怕是感冒了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从诊所回来,喜忧参半的歪崽妻子,一脸茫然。晚上,趴在枕边告诉歪崽:医生说她怀孕了!歪崽一听,一幅欲哭欲笑都不是的样子,张开嘴巴,半响没出声音。妻子一把抱住歪崽,这多年来是第一次强吻他的脸额,泪水夺眶而出,压着心底的喜悦,低声说;外面人家说对了,你!这个歪崽佬那是行时了!那是走运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心里有个惦记的人,就是时间过得非常地慢。太阳从上山到下山,晃如一个挪不动脚步的老头,一分一秒地过。眼看过了正月,又过了清明,新茶飘香,竹笋冲天。终于,一个雨后天晴的晌午,在堂内做家务的歪崽老婆,不经意间,门外的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心里突然砰砰直跳,定晴一看,面上发热。是他!对,就是他!然后,她故意半转过身来背对门外,强压内心的喜悦,佯装做事。不一会,那个身影入门,走近她身后,轻声地叫了声:翠___,我来了。随即,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她扭过头来四目相对,她双手把握着男人的双擘,轻声说道:轻点!我怀孕了。然后,双双转身向后厢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江南仲春,雨季来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农田备耕春种忙农活之际。当年,浙江温州丽水一带的小五金匠,打铜修锁䃼伞,补缸䃼锅等手艺人,涌向农业区域的江西上饶等地谋生,正是农时雨具操蓑衣的季节。这弹棉花师傅学的就是这门手艺,春季操蓑衣冬天弹棉花。或许,缘分所故,去年冬在本地弹棉花已经做出了户口,今年春季再来这一带揽操蓑衣活干,那就容易得多了。做得忙不过来时,也时常带上歪崽老婆打下手,十里八乡跟着走。眼看着怀里渐渐隆起的小腹,俩人心知肚明,相互关爱,喜在心头。到了初冬,歪崽老婆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中年得子的歪崽佬笑的合不拢嘴,只知道见人就发糖散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虽说歪崽佬自从去年跌到河里一呛,落下个哮喘治不断根,重活累活干不动,田里收入明显不如以前。但是,好在弹棉花师傅借住在他家后,这二年都带着他妻子一起做手艺,赚工资,有好菜饭吃,有工钱拿。相比一个正劳力收入还多。因此,歪崽夫妇的生活是一年比一年好起来。即使歪崽佬倪(倪,本地话语音指儿子)出生了,一家三口生活也不错。当然,这有弹棉花师傅的一份功劳。歪崽老家男主里,在家种田理家;女主外,背着个歪崽佬倪,跟着弹棉花师傅出外赚现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时候过得真快,到了改革开放的年头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待 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