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医生（13）

醚歌迷文

历经九个月的专业化学习，医训班的同学们顺利地完成考核并结业。除却调配十名同学前往富池以支援水利工程建设之外，部分同学依据医学各科的结业成绩，各自被安排到八大垦区去组建卫生室，还有一部分同学则留在场部卫生所担任内科、外科、儿科、妇产科以及传染科的门诊医生和临床医生。那位倾慕姚玲男医生的武汉美女也被安排在卫生所担任助产医生。

在圆满完成农场医训班的培训任务之后，来自武汉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的教授、医师以及应届毕业生前来农场锻炼的时期也已然结束，准备返回武汉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

当姚玲男医生得知即将离开农场回到医学院任教的消息时，他的内心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喜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熟悉的医学院讲台上，传授着医学知识，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望与梦想。工作安稳后想到很快就能回到上海，见到朝思暮想的父母兄弟姐妹，向他们倾诉这几年的酸甜苦辣，他的心中充满了激动与期盼，血液都似乎要沸腾起来。

然而，当他的思绪飘向农场，尤其是那位让他心动的武汉姑娘时，一股眷恋与不舍又紧紧缠绕着他。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清晰地印在他的心底。他担忧着回到武汉后可能再也无法与她相见，这份未知让他的心中仿佛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沉重而又酸涩。他的脸上时而露出兴奋的光芒，时而又被忧愁所笼罩，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碰撞，让他一时之间心绪繁杂，难以平静，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纠结与矛盾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武汉医学院及同济协和附属医院这批医疗精英的锻炼期满即将离开农场，让农场党委书记易新民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农场的疫情正在逐渐蔓延，刚培训出来的医务人员经验尚不够丰富，能否胜任控制疫情的任务着实难以保证。

为此，他恳切地向医学院带队的领导请求，希望能够留下几名经验丰富的医师，以作为龙感湖卫生院诊疗技术的引领者。

带队领导委婉地拒绝道：“国家的医疗力量相对薄弱，这批人可都是医学精英，若是留下几个在龙感湖这么个小地方，实在是大材小用，白白浪费了国家急需的人才。”易书记听后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为了表达感谢武汉医学院对龙感湖农场作出的贡献，更是为了留住医疗人才，易书记亲自坐上一辆装满鲜活生猪的“解放牌”汽车送往武汉医学院，而后又赶到省里与相关部门反复沟通，不达目的便不肯罢休，省农垦厅只好会同省卫生厅出面协调，武汉医学院这才勉强同意留下两名被划为右派的本科应届留校毕业生，其中一位是儿科医生任仕杰，另一位便是内科医生姚玲男。

就这样一张留在龙感湖农场卫生所的工作调令，让姚玲男一生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他回校任教的梦想也随之破灭……

此时此刻。姚玲男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一瞬间静止了，他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愕与茫然，似乎试图从这荒谬的现实中寻找一丝不合理之处来推翻这个结果。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涩的“呃呃”声。 紧接着，如重锤般的失落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云端直直地坠落下来，摔得遍体鳞伤。那原本清晰可见的未来，那在武汉医学院里意气风发的画面，一瞬间化为泡影，只留下无尽的黑暗与虚空。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所有的光芒都在这一刻被抽走了，脸庞上也浮现出一种深深的落寞与哀伤，那是对梦想破灭的痛苦与无奈。 与此同时，无奈的情绪如细蛇般悄悄爬上他的心头，紧紧缠住他。他明白事已至此，再多的不甘也无法改变现实，可心中就是无法释怀。

他的眉头紧锁，眉心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显示出内心的纠结与矛盾。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而那一丝对农场的眷恋和对武汉姑娘的不舍，此刻也变得格外清晰。他想起在农场的点点滴滴，那些挥洒汗水的日子，那些与姑娘相处的温馨瞬间，心中竟生出一种复杂的情愫。他既有些抗拒这种留在这里的结果，又似乎在某个角落里对这里有着一丝别样的牵挂。他的心情就如同被打翻了的调色盘，各种色彩相互交织、混合，让他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与挣扎之中，难以自拔，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灵魂，让他坐立不安，痛苦万分。

在一个阳光柔和的日子里，农场党委的易新民书记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卫生所。他走进房间，看到姚玲男和任仕杰医生，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然后缓缓地坐在他们面前。

易新民书记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开始宽慰他们：“姚玲男同志，任仕杰同志啊，将你们留在龙感湖，这可是农场党委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深切期望啊。当前农场面临着疫情的挑战，我们非常需要像你们这样有专业能力的医生。你们在这里，就是农场抗击疫情最坚实的力量，更是保障农场干部职工身体健康的福音啊。毛主席他老人家曾经教导我们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坚信，以你们的才华和能力，相信你们在农场必定能够创造出更大的成就，为农场的医疗卫生事业做出卓越的贡献。”

姚玲男和任仕杰医生认真地听着，心中涌起阵阵感动。

接着，易新民书记神色郑重地继续说道：“另外啊，关于你们右派的问题，我们党委仔细做了了解，确实存在一些冤枉，之前给你们的处分也确实过重了。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前往医学院进行积极协调，尽快帮你们撤销处分，让你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你们不必再背负着这样的思想包袱，安心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在农场如果你们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会全力为你们解决，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说完，易新民书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鼓励和信任。

姚玲男和任仕杰医生感动得眼眶微微发红，他们连连点头，心中满是对易新民书记的感激和对未来的期待，也更加坚定了要在农场好好干出一番事业的决心。整个卫生所里，弥漫着温暖而又充满希望的气息。

医训班结业的学员们在得知姚玲男将留在农场的消息后，都非常开心，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他们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迫不及待地纷纷赶来探望姚玲男，围在他身边，眼中满是欣喜与崇敬。

一位张姓学员激动地拉着姚玲男的手说道：“姚老师，真的太好啦，欢迎您留在农场呀！您永远都是我们最敬爱的老师，有您在，我们就仿佛有了坚实的依靠，终于有了主心骨啦！”

姚玲男看着这些热情的学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温和地说道：“我们今后是同事，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哟，谢谢你们的欢迎呀。”

另一位李姓学员紧接着说道：“姚老师，您不知道，我们之前一直担心您会离开，现在您能留下来，我们真的特别开心。以后我们又能跟着您学习更多的医学知识和技能啦！”

姚玲男笑着点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会把我所知道的都教给你们，咱们一起努力，让农场的医疗卫生事业越来越好。”

“姚老师，那以后我们遇到难题，您可一定要帮我们解答呀。”

“那是当然啦，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姚玲男慈爱地看着大家。

此时，学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和姚玲男交流着，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姚玲男的深深敬意，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这温馨的场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一位曾经被姚玲男医生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的妇女，满怀激动地带着儿子来到了姚玲男居住的宿舍。一见到姚玲男，那位妇女的眼眶就湿润了，她紧紧地握住姚玲男的手，声音略微颤抖着说：“姚医生啊，您可是我们全家的大救星啊！您还记得吗？当时我生小孩子的时候，胎位倒置，感觉都快撑不下去了，是您一直没有放弃，用您精湛的医术和无尽的耐心把我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啊！您就是我们的保护神呐！您为了救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您就安心在农场卫生所工作吧，要是有谁胆敢欺负您，您一定要告诉我，我定会让他们好看，绝不会让您受一点委屈！”

姚玲男连忙摆摆手，眼中满是温和，微笑着说：“哎呀，快别这么说呀，这都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所在呀。看到你能恢复健康，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我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和欣慰呢。而且救死扶伤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真的不需要你们这么隆重的感谢。”

那位妇女还是激动不已，继续说道：“姚医生，您太谦虚了！您的恩情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的。您一定要好好的呀，我们都希望您能一直平平安安的。要是您在这儿有任何需要，都尽管跟我们说，我们一定尽全力帮忙。”

姚玲男笑着点点头，说：“好呀，谢谢你们的心意，我会在这里好好工作的，你们也好好照顾自己呀。”

那位妇女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和姚玲男又聊了一会儿才不舍地离开。

傍晚时分，即将返回武汉医学院的周教授拉着姚玲男的手，神色中满是不舍，缓缓地说：“小姚，走，我们再去东港河边溜达溜达吧。”

“好呀，那就去。”姚玲男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惆怅，又对老师的提议充满期待。

他们二人漫步在河边，脚下的路仿佛承载着他们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周教授一边走着一边如慈父般温和地与姚玲男交流着：“小姚啊，我们马上就要分别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在东港河边与你一同散步了。来到龙感湖都两年了，感谢你陪伴着我，让我不孤单。在农场，得好好干呀，要当个好医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农村是医疗卫生的薄弱区域，农村的卫生环境较差，群众的健康意识也薄弱，很多流行病容易在农村暴发。所以，作为一名医学工作者，在农村还是能够找到很不错的科研课题，有着很大的发挥才能的空间哟。”

姚玲男认真地聆听着老师的教诲，内心满是感动与坚定，不住地点头：“老师，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不辜负老师您的殷切期望，以您为榜样，努力做一名好医生。”

“好了，我们回去吧。在农场如果在医疗上遇到什么问题和困难，就打电话或者写信告诉我，我肯定会帮忙解答的。最后送你一首普希金的诗共勉吧：‘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姚玲男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汲取了无穷的力量，与老师一起缓缓往回走去。

回到宿舍，当他回忆起与周老师过往的那些交流时，往昔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呈现。此时，窗外的风悄然吹过，带着丝丝凉意，轻轻撩动着窗帘。

他回想起周老师对待生活的那份从容淡定，无论遭遇怎样的艰难困苦，周老师都能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在生活的波澜中坚守内心的宁静，就如同那窗外的风，虽无形却坚韧。

他回想起周老师对待工作的那份专注与执着，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将自己的热情与精力毫无保留地倾注其中，把每一项任务都视为一种使命去完成，恰似那坚定吹拂的风，永不停息。

周老师的人生观，犹如一盏在风中摇曳始终明亮的明灯照亮他的内心。那是一种对生命的尊重与热爱，一种对理想的坚定追求，一种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依然能保持自我的智慧与勇气。

周老师看待人生的那种豁达与通透，那种对生命意义的深刻领悟，让他深深折服，使他在这有些凉意的氛围中豁然开朗，他的内心逐渐明晰，似乎找到了一丝慰藉和方向，那纠结与痛苦也仿佛减轻了一些，开始思索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去走，有了对未来更多的思考与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