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巴尔干半岛后续篇——萨拉热窝Sarajevo两日

Crystal

两个星期来，白天骑行，晚上社交，已经有点厌倦。队友们一个个打道回府。我呢，难得有自己的时间，做两天游客，逛萨拉热窝。 知道萨拉热窝，缘于她是1984年冬奥会主办城市。再以前，有个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讲二战期间的故事。感觉这儿的人民，都骁勇好战，个个英雄。 初见萨拉热窝Sarajevo，是在骑行的路上，那是我们骑行巴尔干半岛两个星期的最后一天。 波士尼亚首都，萨拉热窝，四面高山环绕，山谷里的都市 进入城市，入眼的都是美丽 真的只有美丽吗？上世纪九十年代，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共和国解体，各原加盟国，互殴数年。那里具体发生的事情，于当时的我，只是电视新闻中的一鳞片爪。毕竟，生活在一个富足强大和平的国度，遥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与我的日常生活没有任何关联。 直到结识Ademe。Ademe是导游，带了我们五个人，去看战争博物馆。 退伍军人Ademe Ademe 的故事，足以写成一本书，拍成一部电影。Ademe是个退伍军人，亲历了90年代的那埸战争。那时，他是波士尼亚空军的一个中级军官。 南斯拉夫解体，政客们为了自立山头称王称霸，借机煽动民族仇恨。原本和平共处的各个族裔，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各种规模的武装冲突狼烟四起。 那会儿的Ademe，刚刚军校毕业不久，在解体前的南斯拉夫军队中，是个初级军官。说起Ademe的军旅生涯，是个趣事。那时的南斯拉夫政府，实行征兵制。所有男性，成年后，必须服15个月的兵役。但是，也有职业军人。男孩子大都不愿意穿一辈子军装。所以，民间就形成了一个传统，男孩子调皮捣蛋的，就被告戒，再不学好，就让你当一辈子的兵！ Ademe从小就不停地捅篓子，又不服管，让父母老师头疼不已。14岁初中毕业，老爸替他＂报名＂，一脚把这个熊孩子踢给了军校。 Ademe 倒也无所谓，熊孩子混到军校毕业，成为一名空军初级军官。 然后，南斯拉夫解体，各加盟国混战。Ademe 是波士尼亚人，同时，他也是塞尔维亚人。被编入加入波士尼亚空军, 成为一名中级军官。到1992年，波士尼亚境内的塞尔维亚人，开始对穆斯林人进行＂清洗＂。他们的说辞是，奥特曼帝国对我们塞尔维亚东正教（基督教的一支）迫害了几百年，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Ademe解释南斯拉夫版图的变迁 要知道，波士尼亚近一半人口是穆斯林，在萨拉热窝，这个比例高达70%。要把这么多人斩尽杀绝，不是易事。但是这些塞尔维亚人的叛军，得到邻国塞尔维亚政府的大力援助。所以，从一开始，在军事上就占了优势。 塞尔维亚叛军，迅速占领了萨拉热窝四周山头高地，用迫击炮对城市轰击。而且，专门轰击人群密集的埸所——学校，集市，供水站，都是目标。被屠杀的，有穆斯林，有东正教，有犹太人。一时间，尸横遍野，太多了，没有能力进行适当埋葬。同时，叛军将这个城市围成一个大铁桶，切断一切进出供给。他们要逼迫这个城市就范。他们认为，拿下了首都萨拉热窝，就拿下了整个波士尼亚，就可以和邻国共同成立一个塞尔维亚帝国。 这个城，被围困了将近四年。犹记得当年电视新闻里，萨拉热窝，几十万居民，断粮，断水，断电；冬天，没有取暖，将能砍的树全部砍光，最后，连教堂、清真寺的木门也被用来取暧。记得我当时的感受是，才举办了顶级体育盛会的的城市，怎么可能就变成这样？！ 这么大的一个城，被围困了四年 山下的这个旅馆，当年叫 Holiday Inn，是各国媒体聚集的地方。有了这些媒体，世界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当年，塞尔维亚叛军轰炸平民聚集地，但是不敢往这座建筑落炸弹。他们也怕激起全球民愤。 如今，旅馆易主了，但是仍然保持原来的颜色。提醒人们，勿忘过去。 Ademe说，当时在军中，发的军饷是香烟。香烟是硬通货，能交换到救命的粮食，药品。钱，是一张废纸。 后来，波士尼亚人，在山脚下，挖了一条秘密隧道。那几年，外部支援的补给，通过这条生命线，拯救了大批生命。 Ademe领我们参观地道博物馆 我问Ademe，你有没有走过这个地道？Ademe一脸严肃地说，走过无数次。地道经常积水，胶皮靴子不够分派，我就把姐姐的靴子，锯掉高跟，拿来穿。穿过地道，经常立马行军10几公里。保持双脚干燥，非常重要。我看看他穿着运动鞋的两脚，起码42码。暗想，有个大脚姐姐，很重要哦。 Ademe领我们看地道。现在这个地道，为了游客，已经加宽加高，加了照明和空调。 Ademe身后的墙上，是特地保留的弹孔。地上，是榴弹坑。萨拉热窝，城里城外，被这样保留的弹坑有几百处。被涂上红漆，称为萨拉热窝玫瑰Sarajevo Roses 又一处萨拉热窝玫瑰 途经的一个犹太墓园。墓碑上的累累弹痕，见证着那场灾难。 Ademe指着横跨城市对面的山头，说，我就是在那个山头，被塞尔维亚叛军的狙击手击中的。 Ademe指指右大腿根部，说，子弹从这里穿进，从这里穿出。我的战友，背着我，翻过两个山头，公路上拦了一部车，送到医院时，我已经昏迷了。再醒过来时，正好听到外科女医生说，要截肢。Ademe的兄弟们拔出枪，指着女医生，说，你敢！你做不了，去找个高明的来！ 找来一个高明的外科男医生主刀。没有全麻药品，就在腰麻下手术。Ademe说，手术中，我一直是清醒的。第二天，主刀查房时，说，我送了个礼物给你。Ademe问，是什么？医生若无其事地说，过两天换药时，你就看见了。过了两天，换药时，护士告诉Ademe，主刀在你屁股上刻了一个锚。Ademe这才想起来，手术前，医生问他是什么军种。Ademe大叫起来，我告诉他，我是空军呀！他怎么给我整了个海军！ 说到这儿，Ademe笑嘻嘻地说，这个锚的位置比较特殊，只能让男士观摩。果然，女士们清场。两分钟后，男士们告之，嗯，确实是个锚，这么多年，还看得清楚。这个外科主刀，水平不错。 这时，Ademe话锋一转，得意地说，知道我是怎么追到我老婆的吗？我们起哄道，快说快说，我们要听点轻松带色的。 话说Ademe住院期间，一个国际观察小组来医院视查。Ademe 懂英文，搭了几句话，得到当地女翻译的注意。而高挑美丽的女翻译，用Ademe自己的话说——我活过了战场，却差点被女翻译当场震晕。 观察小组离开病房时，女翻译折回到Ademe床边，说，我会给你送些甜点，你还需要别的什么吗？Ademe告诉我们说，要不是腿伤，他当时就跪地求婚了。 Ademe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女翻译和蔼但是严肃地说，工作以外的，我们不谈。Ademe请求道，你明天再来看我，好吗？女翻译说，不行，我明天有工作要做。Ademe摆出一脸苦相，说，我只能再活两天了，你就破个例吧。女翻译愣了一下，谁说你只能活两天？Ademe这时候已经是两眼泪汪汪了，泣不成声地说，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的，我得了败血症，医院没药，我活不过去了。 我们几个大笑，好你个坏小子，怪不得老爹要把你送进军校。接下来的，就是历史了。 告别了Ademe，我在城里漫无目的地瞎逛 突然，就逛到一处墓园。 一看，是个穆斯林墓园 密密麻麻一片白。明明是大太阳底下，却让人后脊背发凉！ 仔细一读墓碑，全是死于1992-1996萨拉热窝围城期间；死时，全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 比萨拉热窝围城更令人发指的，在另一个小村Srebrenica。当时，这里，是联合国设立的“安全区”，由三百多名荷兰部队维和。1995年七月，数日之内，八千多名逃至此地避难的穆斯林，被塞尔维亚叛军追杀殆尽。遇难者中，年纪最小的仅24天。 死难者纪念碑。大片的玻璃，象征着父母，小片的玻璃，是父母欲保护的孩童。面对恶魔，谁又能保护得了谁呢 当时的涂鸦 参观Srebrenica死难者纪念馆时，始终感到是在一场噩梦中，想要醒过来，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Srebrenica惨案，实在没有勇气写出来。这份沉重，不是我的笔所能承受的。 墓园边上的城堡里，正在进行一个仪式。我听不懂，但是，我看得明白。 老城，是萨拉热窝的游览中心 熙熙攘攘的游客，大声喧闹着，尽情享受着生活 这位，扛着的是巴勒斯坦旗吗，在抗议吗 古城，手工艺品一条小街 满街的纪念品小店 小摊上，子弹壳做的战争纪念品，看得我内心五味陈杂 古城不可谓不美丽 既有无处不在的清真寺 又可偶见基督教堂 同一条街上，朝这面看，是奥特曼帝国的伊斯坦布尔 转个身，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维也纳 生活状态不可谓不祥和 治安，也让人放心 但总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还是说点轻松的吧。民以食为天，聊聊吃的吧 波斯尼亚咖啡，与土耳其咖啡有一拼，都是半杯咖啡，半杯泥。浓，香，醇，一口下去，如醍醐灌顶，想不清醒都不行。与之配套的甜点Baclova，却是一口能吃成个二型糖尿病 试试这个甜点。苹果蒸熟，掏空果核，塞进核桃仁。极甜，但是尚能容忍，在coffeelatte的加持下，勉强吞下去了 而这个所谓的波斯尼亚国宝级甜品，红蛋糕，一口下去，让我以后几天，看到甜点就犯恶心 感谢以上那些毒药，再见了这些，最大的兴趣是拍个照 波斯尼亚大面包夹香肠，就着切碎的洋葱，是我喜欢的 巴尔干地区的烤派，以波斯尼亚的为最出名。而这家SAC，据说最为正宗。 跟披萨饼有一拼，炭炉明火烧烤 饼里夹的可以是肉，可以是奶酪。若是有健康考虑，还有夹菠菜的。只是，那个饼，一层层香喷喷的黄油起酥，啥都不加，已经能吃出个心肌梗塞了。 点了一份菠菜的，人家还给扣上一勺子酸奶，那是标配。不得不承认，非常可口。只是这一份，得有两千卡路里吧。一边享着口福，一边对我的小心脏连声道歉。 再见了，美丽的萨拉热窝 愿从今以后，萨拉热窝玫瑰，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