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一个有爱有温度的幸福大院。在这个独门单户的时代,市里都是住楼房,邻居根本都不认识,根本谈不上感情。我出生在黑龙江边陲农垦,也长在这里。我这里不是市里,虽然农户每家都有十几或者几十垧土地耕种,但还不是那种每人平均只有几亩地的农村,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由转业官兵开垦建设的农垦。我所在的农场,沿着松花江而建,这里地广人稀。开车几公里,十几公里也难得见上一个连队。大部分人都住上了集中供热的楼房,而我,因为家里有客车,租不到合适车库,为了解决停车问题,没有买楼房,而且在自家宽敞的院子里盖起了车库,9米多长的客车停在里面,平时刷车,旅客取货都很方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临街而建的不止是这间车库,还盖了两间不大的门市房,连着我自己住的主房旁边又盖了一间三十多平,可以居住一家人,二十六年来,我的三间小房子从来没有空过,可以说人气十足。我非常喜欢这个氛围,也习惯这个环境。有时间的时候,我和租房户们在夏天的晚上凑在一起聊天。她们都是长租,有的租户都住了十几年,处得跟一家人一样,但是其中也有走有来。有时候夏季我在院子里洗衣服,快到点了,师傅来开车,我的衣服还没有洗完,不论谁在家,她们都会上手帮我快点把衣服洗完。她们起早去采蘑菇,野菜,我在家时会帮她们摘干净,总之,谁有事,一招呼就上,甚至不招呼她们自己也会找上门来帮忙。儿子结婚,她们忙,我都没打招呼,自己来的帮工就有二十多人。院子里的邻居有的自己买房搬出去住,我们一直来往,经常一起吃喝玩。夏天,我经常会买回一个大西瓜,分享给院子里每一家,或者买一方便袋雪糕,站在院子里喊一下,院里邻居都出来吃,吃剩下的,再拿回去冻进冰箱。她们也会自觉地轮流买吃的喝的大家一起分享。院子里有个大灶台,夏天,菜园里新鲜的蔬菜都成熟了,我会亲自擀一些手擀面,买一些五花肉,放进去一些菜园刚摘的油豆角,蒸一锅豆角焖面,院子里热闹起来,这家拌个凉菜,那家做个拿手菜,餐桌搬到院子宽敞的地方,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邻居们白酒啤酒请上桌。搬出去的邻居什么情况都有,有的买了房子,有的回了老家。但是有两位老人,她搬回了老家绥化,她是我今生永远抹不去的记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姜姨是我家众多租房户中其中一个,她和老伴候叔以收废品维持生活。家里有客车,每天出去都要按时按点,有时候路上有点状况,回来可能也会晚一点。家里孩子还在上初中,每天中午都去小姨家吃饭。冬天的北方极其寒冷,尤其住平房,没有集中供热,都要自己家烧煤炉取暖,室外零下三十多度,况且平房保暖设施差,家里没人烧炉子会很冷,等到我们回来再烧炉子,半夜温度都上不来,只能躲在被窝慢慢等室温上升。有一次冬天半路上车坏了,回到家卸货的时候跟货主产生口角,加上中午没吃上饭,一天很悲催。晚上回家屋子冰冷,刚刚买的热包子放在棉衣里也没保住温度,回家摸摸哪哪都冰手,我脱掉冰冷的棉鞋爬上炕头,脚都冻得麻木了,褥子底下依然还是冰的,炉子是前一天晚上烧的,因为怕煤气中毒,睡前不敢加煤,因为要起早,睡的也早,炉子停的自然也早。我崩溃地落下眼泪,爱人说,快吃吧,吃完赶紧把炉子点燃,孩子要放学了要吃饭,等下还要上晚自习。我含着眼泪在冰冷的屋子里吞咽着难以下咽的冷包子,吃也冷,不吃空着胃也冷,导致浑身打着寒战。姜姨知道后,自报奋勇帮我烧炉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从此,我的家再也没有出现过进屋就像掉进冰窖一样,屋子烧热,煤灰掏出去,煤填满煤池,甚至,当我回家的时候,姜姨跟我说:燕子,我给你切好肉和菜,你自己炒,我炒菜不好吃。白菜把老帮扒下来,只给我菜心,土豆给我挑大个的拿过来。我有一片菜园,平均分成四份,每家一份,姜姨把我的那份一起种,夏天,姜姨把西红柿挑好的摘下来放进我的房间,并且跟我说:燕子,菜我都给你摘好了,你穿的白裤子不许进菜园,要不然菜汁染上洗不掉。有时候我忙得顾不上在家吃饭,她会把蔫的菜拿回去自己吃,再给我摘新鲜的放进屋里。姜姨出了名的大嗓门,每天她在院子里大声说话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有一次她回伊春老家住了一个月,院子突然静下来,我和院子里其它邻居觉得非常不适应,觉得缺少好多人,倍感寂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姜姨给我感觉就像妈妈一样。儿子初四那年,跟同学打闹摔断了腿,儿子出院后没有人照料,我想找人照顾,姜姨第一时间站出来:不要找别人了,还要花钱,我来帮你照顾孩子。我拒绝了:那不行,你照顾我必须给钱。姜姨说啥不肯,由于找不到合适的人,儿子就由姜姨照顾,后来找个理由我给她钱,她不肯收,我再三坚持下,她收下了,但是,她回老家回来,给我带回来一件睡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09年,我的车出了一场车祸,在当地算是大新闻,我当时在车上,好在受伤不太严重,姜姨只知道车出大事了,不知道我什么样,我的手机没电了,加上车祸现场非常混乱,有好多事我要处理,根本来不及跟姜姨细说,当天我半夜才回家,早上起来,候叔回家给姜姨取东西,我才知道姜姨听说车出事了,一着急住进了医院,轻微脑出血。我愧疚地带着水果去医院看她时,我们拥抱在一起,姜姨嘴里念叨: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两年以后,姜姨身体原因,要搬回老家绥化,当时正是插秧民工返程,车很忙,我提前打电话锁了两张票,并把他们的行李装进不大的底仓,占据一半位置。车到宝泉岭,我把她们送进火车站门口,临别,我和姜姨紧紧相拥而泣,这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聚。离终点还有十几公里,车上依然还有大部分旅客,他们也要赶时间,依依挥泪分别。当我回到车上时,有熟悉的旅客问我那是谁,我说租房户。她们都诧异了,租房户能处成这样啊?简直不敢相信!</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十年以后,因为那场车祸的原因,我的内分泌紊乱,身体出现了状况,尽管我努力维持,最终还是没有逃掉手术,我的子宫和卵巢全切后一周,从哈尔滨回家休养第二天,姜姨居然来了,她女儿在附近包了水田,春天插秧前她来帮忙,顺便来看我,当她看见我满脸憔悴,得知我刚刚做完手术,细数着车祸以后的十年里,大大小小的手术我做了四次,姜姨心疼得抱着我大哭一场……五年过去了,不知道姜姨现在是否安好?原来留的那个手机号也拨不通了,想她的时候,暗自垂泪,她是我生命里没有血缘关系的另外一个妈妈。</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