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之夜

行者自娱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一</b></p><p class="ql-block"> 虎山位于永安市西洋镇南端,与漳平市双洋镇交汇处,自古有一条古道从双洋镇穿虎山、吉岭、西洋镇到永安市。公元一九九四年,工程进入永安市永漳II回路,班里住址设在虎山牧场下黄土坪。汽车从西洋镇进入S208窄水泥路,七弯八拐,蜿蜒曲折,沿途很难遇见一辆车轮经过。树杆笔直,参天起盖,非两人之上不可合抱。山深林密,光阴如银丝丝润物无声;烈日中天,山风尤阴森森全身打颤。似深藏饿虎,幽郁恐怖!偶遇林中一排瓦房,司机叹曰:“躲避若此,不怕政府抓超生矣!”</p><p class="ql-block"> 有古墓位虎山自然村,墓围极阔,墓门大开,四山环绕,有水穿村绕墓而过,民工头林明新说:“可惜若好风水宝地,正对前方山体,有水自山顶如白带而下,对冲毁去风水气势,风水之败笔,不知古人是怎么看风水的?此墓门大开,非盗墓则为文革所坏!”溪水两岸村舍依依、稻田叠叠,山风竹影,寂静安雅,仿佛世外桃源,又象似守墓的后裔,尽力守护着祖先的周全。</p><p class="ql-block"> 这里的水源清冽甘甜,流过虎山牧场,流过虎山村。虎山村老者沏一壶热茶,端坐院门前,与过往来客品茶论水曰:“沏茶者,当得好水。泉水为上,溪水为次,井水差强人意!”</p><p class="ql-block"> 古语说:“自古山中出凤凰”。此语可信,好山好水当出极品之物。如今盘点路遇女子,当属此地最美。上品读书最佳,次之勤持家务。明眸皓齿,含羞带怯,眼中透露着强悍的生活气息,让人一见,深为之动容,怜之、爱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二</b></p><p class="ql-block"> 年假都进入农历二月份了!私企、外企上班的早已上班,我在家中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空荡荡的非常难熬!不久,工区领导通过父亲转告上班。于是兴奋的推迟一天后,急冲冲与父亲见面。赶到迟了,刚好公司车子早上刚去永安,该去的也都去报道了,只好一个人卖火车票去永安,是人生第一次独立远行!</p><p class="ql-block"> 火车绕过南平、三明到达永安,这时候天还朦朦亮,大概两三点吧,广场上许多的谋生的摩托车早已在等待拉客!我自报去的目的地,拉客者非常热情的接下单,一路上问这问那,问我来过这里不,路很远的。我慌称:“小时候在这生活过,这里变化挺大的,都有点不认识!”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子,天也亮了。直到公路旁看到圆圆的、大导线木盘,一颗悬上天的心,终于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放了下来。这时,一股暖暖的热流恰时迎面扑鼻而来,工区驻地是永安某国企废弃煤矿厂总部,整个工区只见到最高领导马志强主任在大楼门前来回跺步,在思考着什么?马主任一眼瞥见上来的我,脸上立马露出笑容道:“小翁来了,好!好!好!今晚在此住一晚,明天刚好有工具车送些东西去你班子,明天跟车子去。”然后吩咐了下手,就忙其他事情去了。不知道是马主任的特意安排,还是刚好顺路,反正这主任从我刚进公司,一见到我,都非常热情!在永泰县官路村时,第一次真正见面在会议场上。这时的他,陪着从广州天广北江大跨越工程凯旋归来的公司领导林宝森经理,与大家做见面会。在会场上,特地把我向宝森经理热情推荐说:“这是吓地的小儿子,去年招的,今年分到这个班里。”宝森经理严肃、锐利的眼神,此时捎带笑容,透过众人,把目光聚集在我身上片刻,操起地瓜腔道:“好好!好好干哈。”马主任在工区被雅称“马头”,正是这称号,给人特别亲近感,也特别的随和,但也很有官威气势,姿貌轩昂。</p><p class="ql-block"> 南安官桥风波,闹了点乌龙。那个时候,刚好梦见众多棺材腾空而起,从四面八方向我撞来,惊起一身冷汗!乌龙事件后,我被赶出突击队,送回七班。七班的班长原是王权利,现在是吴庆文班长,吴班长也带来了几个,他忠实的兄弟。才离开班不一年,许多个不认识。还好民工头明新是仙游人,算是老乡,与父亲熟,就与他同一大房子里驻扎了。对了,还有一个外号叫“悟空”的仙游人,是同事。</p><p class="ql-block"> 刚到这虎山,身体阳刚之气尚可以抵挡外邪。不几天,突然间,午休时全身关节麻痒,辗转于床就是睡不着。于是跑到村长的店铺里买了一瓶“沱牌”酒、一斤花生,独自个床角自饮自斟并看着书。那个酒啊!“香”;那个味啊!顺喉滑溜。一股热浪,从胃暖到脚,从脚上升至全身。一瓶子过后,就梦里“巫山云雨”去了。可惜后来,一直到现在,再也喝不到那种酒的当年的那个滋味!</p><p class="ql-block"> 从虎山自然村一个人沿机耕道,要回去住所。可以穿插机耕道边,一大块刚收成干净的弧形梯田,路比较近。梯田上空,不时掠过长尾巴鸟——象鸡。或落在田中、或落在陂上、或落在田埂上,还不时的难听的叫几声。不象田埂边草丛中的羊子,不停的动的嘴皮子一歪一歪的,还不时拐着头看着四方,一种宠辱不惊的样子!突然间,一条盘着的、大晒笸式的、成年大粗腿式的、暗花花纹大蛇,懒羊羊翘着中心的头晒着太阳,挡住了田埂去路。一时冷汗背出,魂飞魄散,急顾左右。在来回转头寻救之际,一时又惊讶而起!蛇,不知了去向!当脚踩进蛇盘过的地方,后背立马毛毛的,并全神贯注着、感知着身外的一切变化。烈日当中,蛇盘过的地方确实不一样!而至今想不通的事!蛇,究竟哪去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三</b></p><p class="ql-block"> 在虎山的那些个夜里,夜色总是朦朦胧胧。没结婚的、结婚的,都喜欢往广场边小店铺里钻,有事没事老往那跑。原来,工地在此上马后,留在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姑娘也动了起来。但这些好象与我无关,就连那个刚出版不久、热火的《废都》,也懒得观顾一眼、也不敢去观顾。耳红心跳的,不是行走江湖应该学习的书籍。</p><p class="ql-block"> 而这个夜有点奇怪,广场上泛动着许多个人。有工人、有民工、有当地人、有男人、有女人,象似要开什么盛大的节目,或者至少是舞会什么的?人心惶惶,暗示着什么大事即将上演。这些天老下雨,平常除工作外,很少参加户外活动的我,神使鬼差般出门想看个究竟,顺便透透风。这时,喝的颠颠醉醉的施永旺(刚调来七班),指向了我,开始骂我、骂我爸妈。骂我爸妈!这还了得,于是就上前要一通理论。不想,他一拳打来,搞突击!还好头重脚轻,跟底不稳,一拳开来,没有劲足。我盯大眼,迅速还他个一拳,他一个踉跄,要不是他背后福州班扶着,一定倒地。在众目睽睽下,嘴上嚷嚷:“你们看,他先打我。”等他站稳,准备再出拳时,说时迟,道也快,福州班人马齐出长臂,象刺猬般保护着永旺,让永旺躲过了再来一拳,而这场面也只有被挨打的份。毕竟此时针对的是我一个人,孤虎难挡群狼。可初生牛犊不怕虎,尚不知形势急转而下的非常不妙!突然间,民工们在我后面鼓噪而起,挺身而出,围了过去,一时间民工与福州班打起了群架。福州班被打的后来不知什么收场,反正我是被民工群挤出人群,被远远的抛在人群之外矣!</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四</b></p><p class="ql-block"> 那个夜晚,永安的安砂水库在暴雨袭击下,水库放水。一时水把永安城淹了,店铺足足淹有一层楼高,损失惨重。听说这些店铺,很多是莆仙人开的。有一声音,说通往工区临时住点的一个放水闸。水闸上开有店铺,是两姐妹开的。一女去城里参加什么?反正是出去了。一女坚持不去在店经营,结果被水冲走,连店铺都无踪迹了。</p><p class="ql-block"> 遇上夜里的事,第二天也就去工区上告。顺路看看那个店是怎么样了,反正工区临时招待所的一排三、四层楼房,被冲走一半,还好没人住里面,话说的人,脸都铁青铁青的!</p><p class="ql-block"> 马主任好象已经知道我的来意(后来知道,班里的事情传送,确实与现在手机视频可比),还在那个门前跺步着。看到我寒暄下,简单问下事由,和气的说:“没事没事,等下刚好长祺书记要去你班,你跟着回去吧,没事的。”</p><p class="ql-block"> 书记的车在西洋镇逗留足足有一两个钟头,他说有其他事处理下,我则刚好可以好好的理了个头。到班里,长祺书记与吴班长、施永旺个人单独面谈了许久(据住他们隔壁的同事后来偷偷透露,他们被书记大声呵斥了很久)。据说永旺伤的挺重的,后来有近一个月没看到他脸。其他相关人员,也受到轻重不一的伤害。这事反而好象没我的什么事的,长祺书记临时有事,急回工区,通过中间人回我话:“事情解决了,好好做事,没有事的。”那天夜里,村长带着革命的精神,评价了我做的对的。村长参加过北京人民大会堂宴会,家中尚藏有当年周总理分的一瓶茅台。据说我们中的同事,有到他们做客。村长拿出茅台打开,里面液体是粘稠乏黄的,外面空气是酱香不散的,只可惜我没有看到、闻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五</b></p><p class="ql-block"> 事情好象是过去了,但还有个尾巴,还得有人说公道话。事后不久开始紧线,我就开始最艰巨的特殊工程——压接。也就这个时候我就象戏台的将军,总带着四个兵丁——民工,与最艰难的环境中搏斗。也就是那种最特殊的工种,让我与民工结下良好的关系。那次虎山自然村,也就是古墓前导线压接后,放线的人没有及时理顺导线,等放线到压接头,导线一时别不过来,在压接头前端挤压出个鼓瘤。而这事情责任,自然顺水地推向了我!按说,都是老工人了,什么风雨没见过!象这种底级的错误也可以泼脏水,谁信啊!这时有人说公道话了,福州人的成见也就第一次握手言和了。</p><p class="ql-block"> 那晚夜后,班里意外来了两个人:林必长、张作松。他们说公司在闽江学院开了函授课,可以函授上大学,拿大学文凭。他们是来边工作边自习的,好像就是在引导我,镀金的机会来了,翻身的机会来了,可是我选择了漠视。事后总公司有人也责备我,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函授?时任福州市委书记的习近平正兼任着闽江职业大学的校长(任期6年,1990年6月~1996年5月),如果有上函授的话,第1075名的毕业证书上,一定同样盖有校长“习近平”的大印。但“读书无用论”还深深的影响着思维,再说89年至92年读书期间,明显预感身体在学习中要垮塌了,需要通过体能锻炼来拯救自己、恢复自己。于是痛定思痛,决心放下书本,参予深层次社会实践,做《平凡的世界》里的平凡人。后来必长、作松,一个到工区、一个到公司,很少见面了,但我们的情谊,却在这虎山工地结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六</b></p><p class="ql-block"> 工程再次休整,并准备着下一个工程的到来。在总公司的一天夜里,父亲带我到一位南下干部的书记宿舍中。他询问我读过毛著不?我说读过《毛泽东选集》五卷本,通读过一遍,但理解还不深,准备有时间再读读。他提了些问题,问了些事,最后总结说:“毛泽东时代与邓小平时代,制度、方向已经大不相同了,好好在工地多锻炼锻炼,好好参与社会实践,扩宽认知与总结。”</p><p class="ql-block"> 已经快三十年了!我以不是党员的党员格局高度严格自己,突然间发现与历史前进的车轨逆向而行,经过了三翻五覆,终于开始真正面对人生、面对历史。在不断的回思过往,也开始真正的拿起了历史。人生本是一笔糊涂账,当真正明白事理,明白前因后果,明白人生的真谛之时,历史也已远去,人间也是另外的一个天庭。天庭的那边,你们好吗?你们那边好了,我们这边一定也好的。</p><p class="ql-block"> 对了,当年与永旺打了一架,后来却成为班里最好的朋友,真印证了古语“不打不相识”啊!前段时间,听父亲说,他已酗酒离世!好好的,就这么走了!突然挺感伤的!许多事情,在历史的时间里逐渐淡化和消失,正如当年王德平队长说:“我们的队伍,是走过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当年的工作,就象八年抗战和游击。在逐消退和忘记脑海中,突然间不忍心忘却——不忍心忘却那片山水;不忍心忘却那个村庄;不忍心忘却队伍的工作、生活纠结;不忍心忘却队友的喜怒哀乐;更不忍心忘记队友的名字……对了!用上真名,就是为了不忍心忘记,没有历史就没有人生,我愿在这一片静洁的心海,记忆着共同生活过的美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