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

雨佳

<p class="ql-block"> 婴溪村往南爬二里陡坡路是南依涧村,往南再爬十里坡路是兴旺村,再过雷家庄,苏家庄一路上坡是圪塔村,圪塔村就是我姥姥家了,圪塔村与婴溪村早时同属于平遥县南依涧乡,而今撤乡并镇南依涧乡让撤了,南依涧乡的各村全都划归于朱坑乡了,从婴溪村到圪塔村具体有多少里路,我也不太知道,后来听二哥讲才知是二十三里地,因为这里是母亲的娘家,姥姥去世的早,姥爷和三个舅舅也早已迁居它乡了,而母亲娘家早早的就没了至亲,村中长辈也只有一个本家四婶了,我应该叫她四姥姥,还有一些叔伯兄弟,这也就是母亲在圪塔村最亲的人了,四姥姥在世时,母亲也回娘家,四姥姥也就成了母亲最亲的娘家亲人了,当我出生后,四姥姥也离开了人世,母亲娘家也就没了姥姥这一辈的亲人了,村中还留下了二个叔伯兄弟,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就没有回过圪塔村,以至于母亲在世时,我就没有去过姥姥村,只是在母亲离世后,给圪塔村的两个叔伯六舅舅与九舅舅叩头报丧,才去了一回圪塔村,去了一回没有母亲至亲的姥姥家。在我的儿时记忆中,母亲常去的是兴旺村,因为兴旺村有她的一个亲姨住那,我小时候常跟着母亲去兴旺村我老姨那,婴溪村离兴旺村十多里地,一路上坡,每次去那都是步行,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倒是也不觉得累,老姨一双三寸金莲小脚,慈眉善目的一个老太太,说话头就摇个不停,做饭时手也抖个不停,按现在的说法那是帕金森病,她一生没有儿女,母亲也就成了她的最亲的人了,我没见过姥姥,连照片都没见过,我想,姥姥应该就像老姨长的那样,也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小脚老太太吧。</p> <p class="ql-block"> 母亲姓吴,祖上也不是圪塔村人,是从沁县迁移至平遥县圪塔村的,沁县从前叫沁州,在清朝康雍年间沁州出了一代良相叫吴琠,人称吴阁老,据传,闻名天下的沁州黄小米,就是通过吴阁老而呈献给皇上的,皇上品尝后,觉得好喝,才被封为贡品,这才有了沁州黄的名声,这个名声一直传到了今天。母亲的祖上就是沁州吴阁老的后人,迁移至圪塔村,具体为啥迁移,也没有一个真实的原因,只是祖辈一代代这样传说下来,而具体到是那个朝代迁移,也就没了一个靠谱的说法,只知道祖上是沁州吴家传人,是吴阁老的后人。圪塔村吴家,传到了姥爷这一辈时,在当地也很有名气,椐母亲在世时讲,他们家在当地也是一方乡绅,当地人一说起高台级院,就会知道那是乡绅吴家,家里忙时雇短工干活,在这山区附近乡村也算是大户人家了,母亲兄妹四人,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她在家中也被视为掌上明珠了,那时候,姥爷家教极严,母亲从小虽然备受宠爱,但女工手活,也是仔研细学,从裁剪缝制到饭食烧制,从针线绣花到窗花剪纸,一般的女工活,可以说母亲一学就会,以至于后来嫁入我家,在我村村中人的眼中,母亲是一个热心之人,更是一个手巧之人,在村人的眼中,母亲就没有不会做的女人做的手工活,而这一切,全是姥爷的严管与姥姥的细教,更有母亲的专心与好学,母亲才会在以后的一生中,受用不尽,就凭这一身的手巧女工,又加上母亲是个热心之人,走到那儿母亲都能落下一个好的人缘。</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圪塔村地属山地,离麓台山不远,麓台山也是平遥与祁县的分界了,据母亲讲,在解放后,圪塔村也和别的村一样,闹起了农会,当时山下一些乡村,对于一些乡绅进行了清算,也就是分田分屋分财产,有的地方还因为搞清算运动,打死了不少乡绅,当消息传到了山区,山区乡民也组织了农会,当姥爷听到消息时,就准备带着全家出外避难,家中诺大产业没人守护,又不放心,当运动进行到山区时,开始了批斗运动,姥爷姥姥作为批斗对象被农会进行了游街批斗,姥爷家的土地与房屋也被农会分配各户了,财物也全部被收缴充公了,农会认为姥姥还有财物收藏起来没有上交,又对姥姥进行了批斗声讨,最后又被群殴了一顿,母亲哭着告䜣我说,姥姥被推到在了当时人们做饭烧火用的酸枣干枝中,酸枣干枝的针刺,把姥姥全身扎的血肉模糊,就这样,姥姥被农会疯狂的人们无情的打死了,母亲奔回了娘家,忍着失去母亲的伤痛,与族人一起把姥姥埋葬,处理了一切后事。事后姥爷带着三个舅舅及舅妈朝着南边奔走,经上店,过了昌源河又拐到了介休方向,一直走到了介休县连福,洪山一带,才停了下来,因为这儿水磨多,而水磨大部分为人推而动,姥爷带着一家人在这一带给人推水磨为生,后来慢慢又落户在了洪山乡石屯村,在这儿又扎下了根,就这样他们才又安定了下来,过上了平静的生活,过了很多年,又在村中置下了房屋大院,三个舅舅也参加了工作,姥爷这一家也就又兴旺了起来。有意思的是,六零年三年自然灾害,当时圪塔村带头打死姥姥的那个人,因为难以忍受饥饿,打听到了姥爷的落脚之地,又听说三个舅舅都是挣着工资的公家人,他从圪塔村跑到了石屯村,找到了姥爷,看到了仇人的到来,姥爷与舅舅也没为难那人,只是想起了姥姥,一家人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回,然后给来人做了一顿客饭,走时又让拿了一些粮食,还给一点钱物。作为仇人,他本该是避开才对,而他还找上门来,其中也有一些不为人道的原因,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既然是不为人道,在这我也就不说了。</span></p> <p class="ql-block"> 在石屯村的村边,有一个大院,当地人叫作寨子,高高的寨墙,深深的寨子门洞,寨子内也就是姥爷在这儿落脚后,又置办的一处产业了,在我儿时,我还记得,我随母亲去姥爷家,那时因为太小,还不太记事,只记得刚进大门两孔窑洞是大舅家,往里一孔窑洞就是姥爷的住屋了,姥爷在我的记忆中,很是模糊,记忆中的姥爷也是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要是让我详尽的表诉姥爷,我的记忆中也是一片空白,毕竟那时太小了,记忆中的姥爷就是一个模糊中的影子,啥也没有了,母亲后来唠叨说,姥爷到老也忘不了圪塔村,在世时就告诉儿孙后辈,等他老去时,把他拉回平遥,埋在老家圪塔村,这也许就是人老思乡落叶归根的本性吧,人不论走到那,也都忘不了自己的出处,忘不了根,在我很小时,姥爷去世了,好像埋葬时我还跟着母亲去了,舅舅们为了不把姥爷一人留在老家,后人以后上坟扫墓方便,选择了把姥爷埋在了石屯村,从老家圪塔村又把姥姥的遗骨拾移至石屯村,和姥爷合葬在了一起,在老家拾掇姥姥遗骨时,最后发现少了两节手指骨,找了许久也没找见,又用筛子把墓土筛了几遍,到最后也没找到,每当母亲说起这一段时,都会眼泪不断,这也给母亲留下了一块永远难以忘记的心病。也记不得是那一年了,石屯村姥爷的墓地,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需要迁移它处,另寻墓地安葬,也就是这一次的迁移,给母亲留下了终身的遗憾,在迁移姥爷与姥姥时,舅舅们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没有把迁坟的事告诉母亲就把墓迁移了,也许是舅舅们因母亲远在平遥婴溪乡下,离介休石屯村太远,不让她操心劳累吧,总之母亲错过了再次送别至亲的遗憾,每当母亲说起此事,都会落泪哭泣,而内心的缺憾,我想母亲也会对舅舅们从心内生出一些不满与怨言。</p> <p class="ql-block">  儿时我也多次去过石屯村舅舅家玩耍,那时交通还不发达,坐火车在义安站下车,然后步行十来里地,在三个舅舅家轮流吃饭,记忆最深的是舅舅家们茶不离手,好像不泡茶水就不能喝,而小酒壶也是常在桌上摆,在喝酒这一方面,大舅最有发言权,因为他是酒厂的品酒师,二舅在信用社工作,在家族中有一定的威望,而三舅在供销社上班,也许是三舅家孩子多,年龄也小的原因吧,我在三舅家住的最多。后来他们各自修起了新宅,搬离了老院,而寨子也就成了一座空寨了。</p> <p class="ql-block"> 零八年母亲去世了,当听说要去圪塔村给六舅与九舅叩头报丧时,我才第一次去了圪塔村,第一次去了姥姥家,圪塔村因山高土地贫瘠,人已大部迁移到了外乡,村中只留下了舅母与两个表弟生活,姥姥家的老宅还在,在我看来,感觉也不是太大的深宅大院,也只是一座普通的民间院落,看着这一院落,不由内心就会想起母亲,想起姥姥悲惨的人生,联想到了一个家族的兴盛与衰落,想来这都是历史走过的印记,社会发展的必然,而在后人眼中,也是一段难以抹去的历史记忆吧。</p> <p class="ql-block">  圪塔村再顺山往南走,大约十来里山路,就是上店村,上店村古时是个大镇,因为古时这儿是官道,商铺饭馆车马店镇上皆有,只是在社会的发展中,而今早已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因它地势处在较高处,现如今成了风力发电基地,上店再往前走往东南方向是武乡的分水岭乡,过分水岭就是沁县管辖了,我想,姥爷的祖上也许就是顺着这一条古时官道,从沁州迁徙到平遥圪塔村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