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        月

黔北渔父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8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 18px;">钓叟日记1</span><span style="font-size: 28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8px;">             岁        月</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 <p class="ql-block">       人过中年,万事皆休。当我步入不惑之年,那些曾经美妙的幻想、殷切的期望一天淡似一天,仿佛被岁月的风雨冲刷消溶渐渐淡去。唯有那些浸透着苦涩与温馨的往事,如同烟雾般在微风和初阳中萦绕,又在记忆的屏幕上时时浮现,为我这片空白的大脑增添了几分思念。这思念,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发浓烈,仿佛是斩不断、挥不去的一丝愁绪。</p><p class="ql-block">        “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那时那些臭老九们自知身份低下,不敢在讲台上胡说八道,大一点的学生正醉心于纠出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为自己阳刚之气而自豪;象我们这群初一、二级十四五岁的野孩子,一没有作业,二不背书,和那些年轻的老师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你不整我的鼻子,我也不戳你的眼睛,虽然吃胀饭的肚子常常闹点小革命,但那快乐的天性让我们飞云跑马地满世界跑,正是欢乐不知愁来到。</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的夏天的晚上十一点后,县城那昏黄的电灯亮了起来了,广播箱里正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这雄壮的乐曲,那个叫“红战团”和一个叫“一月革命”的革命组织的战士们,个个扛着红缨枪,前面有二个胸前挂着冲锋枪的民兵开路,打五星红旗和革命组织的队旗以及无数彩旗,浩浩荡荡游走在大街,一人领呼,数千人用洪亮的声音呼喊最新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从小小县城的上城门游到下城门,迎接完指示,归于平静。</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大街上贴满了最新最高指示和“我们都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大幅标语,人们看了,有的人高兴,有人沉思、有人忧愁,大家的沉默于心。</p><p class="ql-block">        过不了多久,戴着呢子帽的校革委主任揺着红宝书,三呼万岁后,召集了正在搞革命的大同学和我们这帮二混混学生,庄严地向我们宣布,全校学生同志们,为了不让你们吃闲饭,你们的购粮本已经下了,通通发放学习毕业证,我们为每人请来雄文四卷,一把锄头,一挂蓑衣和一顶斗笠,去农村向贫下中农学习吧!</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们就成了向贫下中农学习的知识青年。</p><p class="ql-block">        记得下乡的第一天,那是68年的深秋,我在双山人民公社报了到,一个正好要下生产队的公社干部带着我,我背着比我还胖大的背包,跟着那个瘦小公社老干部,一溜一滑地来到了一个叫对溪的小山寨。</p><p class="ql-block">        对溪寨坐落在一个山间小平原的边沿,寨子里青瓦木房俱多,也有土墙茅草房,东一家,西一家,布满了小山冈,山岗上的大树被强劲的秋风刮得光禿的,刚下完秋雨,秋风萧瑟,枯叶乱飞,枯叶有的飘到这家,有的飘到那家,寨后的山连着另一座山,那山脚下一个高大漆黑的的洞,人们叫猴洞,洞里一股清亮的水流泊泊地流出,灌溉着这个山间盆地的稻田。</p><p class="ql-block">        稻田里,一个瘦小的农村人正追赶着一条水牛犁板田,“老候、老候!”,公社干部高声喊住了那个铧板田的,亲切地对他说:“这是城里下放来的知识青年,来接受你们再教育的哦!”转过身来告诉我:“这是你们的小队长,叫候思山,人是很好的,你就在这个队,好好的干吧!”</p><p class="ql-block">        此时此刻我就成了一个地道的小山民,一个叫知识青年的人,住在了这个远离电灯,远离公路的贫困小山村。</p><p class="ql-block">        候队长上下打量了我几遍,亲切地对我说,小娃儿,到这儿来就要吃苦哦,看你这个头,还是和那些小男妇女们在旱地做活吧!等长长点啦,再下田干点壮汉做的农活吧!</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便和这群妇女姑娘们在地里干活,学会自己煮饭、炒菜等手艺,并以此填饱肚子,但很多时候也在这些善良的农家骗吃骗喝。</p><p class="ql-block">        很快就熟悉这个普通的山村小寨。这儿山青水秀,虽无惊艳之美,却也自有其宁静与和谐。生活在这里的山民们,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无惊人之举,却生命不息、劳作不已。</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没有显赫的大人物,也没有追求名利的喧嚣,没有相互算计的奸诈,就连对待生与死这然惊心动魄的大事,他们都是那样淡淡而又自然的对待,也如同庄稼要生长、要凋零一样平静而自然。这些可亲可敬的乡亲们,这些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的普通人,他们的故事虽平凡却充满力量,常常激起我内心的情感波澜,让我忍不住拿起笔来,记录下他们那些不愿说、不必说或不能说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云贵高原的村落,总是依山傍水而建,村落间相隔山水,每个村寨都仿佛是一个姓氏的聚居地。在这里,“区划调整”也只能按照自然村落的界限来划分。我常常看到,一个生产队里,几乎都是一个姓氏的人,偶尔也会有两三家异姓掺杂其中。就算是这里的少数民族。</p><p class="ql-block">       对溪寨按地名,官方的名称叫双山公社对溪小队,就是我的住地。这儿大部分人都是候姓,他们血脉相传,历经数代繁衍,虽未有历沧海桑田的巨大变迁,但那种祖孙同堂的奇观却时常可见。每当看到那些年龄与辈分相差悬殊的人相遇时,他们要么在嬉戏中互相呼唤,“小公公、老孙孙”叫过不停,要么就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蒙混过关,村里的人对此都习以为常,并不认为不合礼仪。</p><p class="ql-block">       在对溪小队里,“郑”和“李”这两个异姓虽然只有零星几家,但这里并没有民族歧视的阴影。他们根据自己的年龄和资历去称呼每一个乡亲,年长者为叔伯,年幼者为子侄,称呼起来既亲切又和谐。</p><p class="ql-block"> 我就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修炼着那么一颗红心。人民公社为了让农民们提高阶级觉悟,要求每个小队都得有个小广播,即是让识字的人拿着铁皮话筒读读新闻、社论和一些上级文件,以此来提高农民的觉悟。</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一天,候队长深情打量着我,望着瘦小赢弱的我直摇头。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说:“好呀!知青嘛,你们都是有字墨的,给你安排个适合你的活路,明天一大早你在上马鞍山,读点的报纸、语录、或文件。”说着,他指着对面的小土山,把一个新的铁皮话筒交给我,神秘地说:“你的工分按强劳动力计啦”</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就当上了毛泽东思想宣传员了。</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每天黎明时分,不管是雄鸡啼晓还是晓时鸡鸣,我都会带着那个土话筒爬上那座高高的马鞍山。在最红最红的朝霞中,我迎来了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全寨的人很快就习惯了这肉喇叭里传出的走了调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乡民们都习惯在这这样的歌声中开门、洗漱、上工。</p><p class="ql-block">       从此,每天清晨我都按时登上马鞍山,到了山上,总会遇见那位沉默的老头,他静静地坐在山顶之上,仿佛与天地同呼吸,与万物共命运。他就像一棵历经风霜雨雪的老树桩,顽强地扎根在山顶,早早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成为了这座山的守护者,与山共眠,与山共醒。</p><p class="ql-block"> 他的额头宽广而坚实,上面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每一道皱纹都诉说着他一生的故事。他的眼睛是褐黄色的,干涩而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世间的一切。他凝视着山下那片绿油油的庄稼地,那是他用辛勤的汗水浇灌出的希望,也是他心中永恒的牵挂。</p><p class="ql-block">       他手中握着一只黑陶土烧制的旱烟杆,那旱烟杆经过岁月的磨砺,已经变得光滑而圆润。他叭哒哒地吞吐着浓烈的旱烟,那烟雾随着他的呼吸在空中盘旋,仿佛是他与天地对话,和逝去多年的堂客交流。在烟雾的缭绕中,他仿佛进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p><p class="ql-block">       他那褐黄干涩的眼睛,总是盯着那片绿油油的庄稼地。那隐隐的春雷和碧绿的秧苗,成了他心中的牵挂。每当春雷隆隆作响,每当秧苗茁壮成长,他的眼中总会闪过一丝激动和欣慰的光芒。那是他对生命的敬畏,对自然的感激,也是他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作为宣传员的我,对这个默默不语却常伴我左右的老头充满了好奇和兴趣。油然而生的是一种观察与了解他的责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