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我与高考的故事

木鱼

我与高考的故事

　　马上又是一年一度的高考了。媒体的渲染，百姓的热谈，使高考大决战的紧张气氛早早就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本来就有些沉闷的天时里，那些迎考备战的考生及老师，尤其是考生家长们，更是焦虑频生，坐立不安。

　　高考无疑是人生搏击中的一件大事，几乎左右着一个人的前途命运，因而每个考生及家庭都不敢掉以轻心，唯有人人积极应对，家家全力以赴。回想那年我女儿上考场，她母亲因过分紧张，心跳骤增，不得不去看大夫。其实何止她，在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激烈竞争中，有众多考生和家长，因压力过大而紧张不安、焦虑恐惧，引发了“高考焦虑症”，并成为普遍的社会现象。

　　高考有化蛹成蝶的痛苦和美丽。有人把高考看成是凤凰涅磐、人生炼狱，至今心有余悸；有人把高考经历珍藏为精神财富，激励自己腾飞于更高的层次。而我一生的最大遗憾是：生不逢时，初中板凳尚未坐暖便无奈辍学，随后谋生于江湖，与高考相隔甚远。因此无缘高考炼狱般的脱胎换骨，也无缘那笔丰厚的精神财富，自然也无福分去享受浴火重生的辉煌亮丽。

　　每逢高考时节，高考亲历者都纷纷撰文忆旧，重温那段悲喜难忘的人生经历。而我一个无缘高考的局外人，当年没机会入场应试，但后来却因工作与高考零距离接触。于是，我把这段工作经历作为高考故事，为自己空白的高考经历留下些许痕迹。

　　上世纪80年代初，我被抽调到县高校（中专）招生办公室工作，并断断续续干了四五个年头，担任过文考、政审等工作。逝水流年已冲淡了许多记忆，但有些往事却依然历历在目。应该说在招生工作中有不少别样的花絮，最先浮上脑海的便是试卷的运送。

　　国家级考试的试卷属国家机密，运送试卷是一项绝对严肃的政治任务。那时我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后生，在考试及前后那几天里，总会被指派担任领卷、运卷、送卷、护卷的工作。领取运送试卷，安全保密工作必须万无一失，县里每次都高度重视，会派专车并调配公安干警协助。经常陪同运送试卷的公安干警老黄，是相当严肃认真但也特别张扬的一个人，他配有一把乌黑油亮的手枪，特别喜欢在手心不停地摆弄，似乎时刻都在准备挥枪出击。

　　记得一次运送中考试卷过江，车子正在汽车渡口待渡，一位中年汉子使劲拍打车窗，大概想搭个顺风车，我几次婉言谢绝，他仍纠缠不休，老黄被激怒了，掏出腰间的手枪，指着车窗外的那人脑袋，厉声呵斥，“你若有胆量，就上来啊！”吓得那人赶紧转身溜之大吉。所以有老黄一起护送试卷，我们都特别放心。

　　高考试卷领卷点都设在地市所在地的宾馆里。第一次去领卷，看见机密室门口那些荷枪实弹、神色严峻的武警战士，心中不免有点紧张，未临门口就已经把介绍信捏在手中，让警卫验明证件后再去戒备森严的机密室，按照清单和规定流程，逐一清点校对，无误后才装车运回。有专车还有公安干警押送，加上我们的细致认真，每次运送试卷均十分顺利，但也有一次差点惹出了麻烦。

　　那次我们借了本地邮局白色帆布邮包作为运输试卷的包装袋，领卷后我和同事各扛着一个邮包，出了电梯来到宾馆一楼大厅，这时被一位中年汉子拦了下来，责问邮包从何而来，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坦言邮包是借来的，当然没说装的是高考试卷。那汉子是个很牛气的人，声称自己是省局的，大声地斥责：“邮包规定为邮政专用，非邮政部门使用的一律没收。”见他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和同事紧紧护着邮包，这更增加了那汉子的疑心，口口声声一定要打开邮包检查。在喧哗声中，大厅很快围拢了一帮人，情急之中，我和同事几乎同时高喊：“谁敢动这邮包，里面是国家机密。”那汉子看我俩一副拼命的样子，一下子也愣住了。我严肃地告诉他，有事可到外面车子上谈，那里有公安干警。汉子听后悻悻地走了。事后了解到，当天确实有省邮政会议在宾馆召开，那人也许真的是邮政干部。

　　试卷运到本地机密室后，就由我们24小时值班守护，这是一个极好的差事，挺安闲的，可享受空调的清凉，轻松地看书睡觉，但也发生过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家父的一个早年老同事，知道我在看管试卷，拐弯抹角地找了过来，希望能在考前为他提供高考试卷，并许诺给我好处。我被他的豹子胆吓呆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不敢相信眼前这位道貌岸然的长辈，竟然如此不明事理，不惧牢狱之灾。当然只能断然拒绝，不然，我一生的命运也将不知如何书写。

　　高考工作相当严谨细致，也会经常发生意外的事：一次我在某考点担任副主考，一个带队教师竟然将高考试卷（供带队教师临时阅题）带出了考点，考试结束时找不到其人其卷，耽误了考点的试卷密封程序，把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派了好多人方将试卷追回；还有一次考务人员误将“缺考”印章盖在已经答题的试卷上，引发了诸多麻烦，受到了上级巡视人员的严厉批评；麻烦最大的一次是一份试卷上，出现了尚未开考的不同学科试题，为了防止失密，对已看到题目的考生和监考人员，采取了隔离至高考结束的措施……每当大大小小的问题发生，都会引起一阵忙乱与不安。

　　高考，学子们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无疑是人生的一场严酷洗礼，有人蟾宫折桂，有人名落孙山，结局不免几家欢喜几家忧。我作为一名无缘高考的局外人，未曾有过如此的大喜大悲，却怀有终生的遗憾，而作为曾经的高考工作者，当然也有与考生们不尽相同的人生感悟，还有那些值得追忆的人生经历。

2007年6月5日初稿

文：选自木鱼散文集《云水江帆》

图：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