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长春站之歌》

小葱拌豆腐/孙力

题记：岁月把不少往事打磨成了残缺破碎的样子。但有些事的根却深深地扎在了心里。原来，它一直没有被忘记。 （一） 《长春站之歌》在我的记忆中被“唤醒”，是由于一个抖音视频。 去年6月的一天，原长春站党办郭成存发给我一个视频：运转车间管理员李树春，自拉手风琴伴奏并歌唱《长春站之歌》（片段）。李树春在行车一线干了一辈子，在退休之际唱起站歌，饱含了对长春站的不舍和深情。 　　长春站设备陈旧，先天不足，运能与运量的矛盾十分突出。“立足自己”，走改革挖潜之路成为唯一的选择。 我被震惊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从《站歌》问世至今已经30余年，如今还会有人激情唱起！那铿锵的旋律、熟悉的歌词、调车场上闪烁的信号灯光、候车室里熙熙攘攘的旅客、货物仓库中奔忙的叉车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段难忘的岁月。 1990年末，我由长春站副站长、党委副书记改任站党委书记。 长春站，一个始建于1907年的近百年客货运综合性老站，面对新时代的变迁，愈发显得老态龙钟。改革开放后，国民经济迅速发展，长春站运能与运量的矛盾十分突出，这种状况被概括为“三十年代的设备、六十年代的定员、八十年代的运量。” 　　在许多人的眼里，铁路就是站台上满面春风的客运员，列车上飒爽英姿的列车长……他们哪里知道，还有这些默默无闻的人们，用辛勤的付出，支撑起钢铁大动脉的畅通。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长春站人立足自己，改革提效、扩能挖潜，力保大动脉畅通，各项工作连创佳绩。列车办理辆数、旅客发送人数、装卸车数不断被刷新，多次被评为全路先进编组站、先进客运站、铁道部红旗货场。 一组组数字的背后，是辛勤付出和无私奉献。每年的冬运叠加春运，是长春站最难的时候。一场暴风雪袭来，长春站应对如何，事关哈大干线畅通，最能检验车站的凝聚力和战斗力。长春站人以雪为令，休班的职工从家赶来，下班的职工自觉留下，他们用“竹勾子”、“铁钎子”、“笤帚头”这些最原始的工具，艰难地清除道岔轨道间的冰雪。没有任何报酬，甚至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我常想，是什么东西能产生如此强大的作用力？ 　　长春站共有200多组道岔，每逢冬季，都要把除雪任务分工包保到班组人头，以雪为令成为长春站人的自觉行动。 答案只有一个，这是一种“立足自己，艰苦奋斗，争创一流”的精神。长期以来，长春站人靠着不服输的“犟劲”，不要命的“拼劲”，不回头的“闯劲”，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困难，挺立于改革时代潮头。长春站精神来自于运输生产实践，根植于全站职工群众。 1991年初，长春站精神经过总结、提炼和升华，完成了规范的文字表述。“立足自己”是基础、是核心，“艰苦奋斗”是途径、是动力，“争创一流”是目标、是方向。长春站精神一经提出，就得到全站广大职工的认可，引起大家的共鸣。 　　西候车室，由一个客车库改建而成，条件十分简陋。车站仅有5条客车到发线，一旦列车集中到达，只能保证重点列车。 1991年初，为了弘扬长春站精神，站党委决定创作一首《站歌》，并在全站征集《站歌》歌词。 那一天，我走进装卸车间主任办公室。党总支书记楼明光、车间主任孙绍华向我展示了他们集体创作的《长春站之歌》歌词初稿。 “列车穿梭忙，信号灯光闪”，歌词的第一句就把我吸引了。这是多么美的句子！“穿梭”似的列车，闪烁的信号灯光，形象地描绘出车站的火热和繁忙，给人以鲜明的画面感。《长春站之歌》共分四段，第一段写的是运转，第二段是客运，第三段是货场，第四段是长春站精神。歌词全篇主题鲜明、简洁明快，朗朗上口、赋有诗意。 这是一首非常完美的歌词。果然，在征集到的20多首歌词中，装卸车间集体创作的《长春站之歌》脱颖而出，获得站歌歌词征集特等奖，后被确立为长春站《站歌》。 　　《长春站之歌》歌词，带着折叠的痕迹，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感谢歌词保管者王晶娟，为我们收藏了一份珍贵的记忆。 （二） 一首激荡人心、催人奋进的好歌，不光要有好的歌词，也要有优秀的作曲。从征集歌词一开始，我就设想在长影请一个知名的作曲家，为《长春站之歌》作曲。长影办公室的同志，向我推荐了作曲家陈受谦。 陈受谦，长影乐团一级作曲，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从事音乐创作以来，创作了大量的歌剧、舞剧、电影、电视剧等音乐作品。70年代，陈受谦的作品《大庆油加快了我的车》被选入《战地新歌》，并由著名歌唱家蒋大为演唱。陈受谦作曲的《美丽富饶的松花湖》被彭丽媛演唱，还被选为新中国成立35周年天安门庆祝游行歌曲。 陈受谦老师多才多艺、平易近人，是《站歌》作曲的最佳人选。但是，陈老师的作品毕竟是给电影、电视剧和那些歌唱家的，长春站能不能入他的法眼，他肯不肯出手相助呢？ 几天后，我怀着一颗忐忑之心，与工会彭国春主席登门拜访陈老师。 　　陈受谦，“长春站的朋友”，后来也成为我的好朋友。曾三次光临《长春站之歌》的大合唱比赛，在第一次比赛时担任全体起立唱《站歌》的指挥。 陈老师家位于长影附近宿舍的三楼。整洁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台钢琴，墙壁上挂着与一些歌唱家合影的照片。 陈老师中等身材，笑容可掬，带着一副眼镜，举手投足间都是艺术家的气息。 我拿出打印的《长春站之歌》歌词，向陈老师介绍了创作《站歌》的目的、“长春站精神”的内涵、每段歌词的内容。陈老师问我有什么具体要求没有？ 我说只有一个要求：进行曲速度，能够合唱、轮唱，唱起来有力量，能起到鼓舞士气、激发斗志的作用。 我尽自己的可能，说着我对想象中旋律的期待！ 一曲《长春站之歌》，以铿锵的旋律，演唱出长春站人拼搏进取的壮志豪情。 陈老师细心地听着我的介绍，并询问了几个技术性问题，他对歌词的质量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说：“长春站是我家乡的车站，长春站员工是令人尊重的员工，长春站精神是值得弘扬的精神！”他说：“我经常出差，在长春站上下车，对长春站有很深的感情，请你们放心，我会带着这种感情尽力作好曲！”事后我才知道，陈受谦老师从来不给企业的歌词作曲，为《长春站之歌》作曲是一次破例！ 大约半个月后，陈老师打来电话，让我们过去取《站歌》的录音带！ 我和彭主席兴冲冲地来到陈老师家。寒暄过后，他从沙发上起身，一边兴奋地挥手打起拍子，一边哼起《长春站之歌》的前奏，随后坐到钢琴旁，满怀激情地演奏、唱起了《长春站之歌》！ “列车穿梭忙，信号灯光闪……” “啊，让动脉畅通，我们苦也心甘！” 　　“列车穿梭忙，信号灯光闪”，他们带着铁路运输第一线的风尘，走上舞台，演绎着无私奉献的华美乐章。 唱罢，陈老师激情未尽，他回到沙发随手按下茶几上的录音机按键，由长影乐团合唱录制的《长春站之歌》，伴着铿锵有力的节奏，在客厅里回荡起来！ 此时此刻，我的心无比激动！ 《长春站之歌》的旋律铿锵有力、节奏鲜明，前奏高低音的快速转换，主旋律以2/4的节拍，给人以强烈的共鸣和感染，仿佛列车正在启动，长春站人迈着整齐的步伐阔步前进…… “孙书记、彭主席，怎么样？”乐曲结束后，陈老师满面笑容地问我们。看来他对《长春站之歌》的作曲和录音感到非常满意，对此他毫不掩饰。 “陈老师，太好了，超出我的想象，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激动地说道。 　　“立足自己，艰苦奋斗，争创一流！”长春站精神，是一种自觉，是一种意志，也是一种情怀。 “我给你们录制了10盘母带。”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录音机里的磁带，把10盘磁带和作曲的手写稿，装进一个大文件袋里。 我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住他的双手说：“陈老师，我代表长春站2000名员工谢谢你！” 对于长春站来说，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长春站之歌》问世了！ 　　大合唱比赛，唱得精神抖擞、群情激昂。台下，他们是调车员、客运员、装卸工；舞台上，他们人人都是歌唱家，《长春站之歌》，是奋斗者之歌、奉献者之歌！ 1991年4月，车站职工代表大会经讨论决定：确定《长春站之歌》为长春站《站歌》。 从此，以弘扬长春站精神为主题，以学唱《站歌》为载体的企业文化建设活动有声有色地展开了。 （三） 《长春站之歌》从问世一开始，就以强大的生命力和感召力，赢得了全站干部职工的认可，受到热烈欢迎。 我亲手把陈老师的作曲手写稿、装卸车间的歌词原稿，交给办公室高玉梅归档并永久保存； 站工会把录音磁带发至各车间和服务公司，许多职工自发地到单位录制学唱； 　　每次《站歌》大合唱比赛，最后一项都是全体起立唱《站歌》。图为作者在第三次合唱比赛时，指挥全体起立合唱《站歌》。 客运广播室每天早晨，利用列车到发间隙时间，播放《长春站之歌》； 长春站精神、《站歌》歌词开始出现在黑板报、固定标语上，重要会议开始奏响《长春站之歌》； 由站党办编辑录制的每月一期的电视新闻《今日长春站》，成为“长铁有线电视”每日播出的固定节目，“长春站精神”走进千家万户； 由分局宣传部、长春站党委联合拍摄的电视专题片《立足自己之歌》在吉林电视台播出； 　　站领导班子成员同陈受谦老师，与获得《站歌》大赛最佳代表队合影。 车站开展业务表演大奖赛，一批“一口清”“一手精”“难不倒”“问不倒”的业务尖子“登台献艺”。 长春市委工交部为此在长春站召开现场会，由车站作汇报表演；公交基建系统的部分代表作了表演交流； 自1991年开始，连续三年在车站货物俱乐部组织《站歌》大合唱比赛。 　　在《站歌》歌词征集中，装卸车间集体创作的《长春站之歌》获得特等奖。图为陈受谦、站领导与装卸车间作词代表合影。 5月，北国春城已是春回大地、绿意盎然，充满生机。长春站员工带着冬（春）运胜利的微笑，满怀激情地走上舞台，自豪地唱响《长春站之歌》，抒发着“让动脉畅通，我们苦也心甘”的壮志豪情！ 第一次大合唱比赛隆重热烈，获得圆满成功。车站派出所、货场派出所主动报名参加；陈受谦老师应邀到会并发表演讲；铁路长春地区小乐队为演唱伴奏；车站党政工团领导担任评委，评出最佳、优秀、优胜获奖单位。 站领导、陈受谦老师，与为大合唱伴奏的长春地区小乐队成员合影。 大会第一项：宣读《关于长春站站歌歌词评选结果的决定》并颁奖；宣读《关于命名“长春站之歌”为长春站站歌的决定》； 第二项：授予陈受谦老师为“长春站的朋友”的称号，并颁发荣誉证书； 第三项：陈受谦老师讲话。陈老师健步走上舞台，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讲起曾经作曲的歌曲和影视作品，数次被大家热烈的掌声打断； 　　长春站合唱队代表长铁分局，参加了吉林电视台录制的全国“职工歌咏大赛”。 第四项：大合唱比赛。 第五项：公布比赛结果，颁发奖状； 第六项：全体起立合唱站歌。 大合唱比赛由4个车间、两个服务公司、两个派出所和科室组成的9支代表队参加，每支代表队演唱包括《站歌》在内的3首歌曲；分别评出最佳、优秀、优胜表演奖；站领导班子成员参加科室代表队，只参加演唱不评奖；由于车站作业实行三班倒，每次比赛都选择不同的休班职工参加，确保了全站职工人人都参加过比赛，人人都会唱《站歌》。 　　当年，《长春站之歌》深入人心，唱《站歌》成为时尚。图为车站职工手抄的《长春站之歌》歌词。 货物俱乐部最大限度能容纳600人，而每次比赛都有七八百人参加，走廊、过道都站满了人。运转职工处在行车第一线。平时，他们“顶着烈日、冒着严寒”，在运转场上生龙活虎；今天，他们满怀激情、斗志昂扬，在大合唱的舞台上奋勇争先。他们100多人的队伍，以“清一色”的男生大合唱，发自内心地歌唱着每一次“接发列车、编组作业”的瞬间，让生命的力量在《长春站之歌》高亢的旋律中得以升华！ 最后的全体起立合唱《站歌》，由陈受谦老师指挥。“列车穿梭忙，信号灯光闪……”整齐嘹亮的歌声，回荡在俱乐部里、车站的各个角落、也唱响在每个人的心中。 　　长春站老站房，收藏了多少时光的记忆。 1992年4月，老站房正在做爆破拆除的最后准备。我同站长李树洪（左）与长春站做最后的告别。 《长春站之歌》大合唱比赛一唱就是三年。 应大家的要求，第三次比赛之后，又组织了一次车站文艺演出。 长春站的大合唱在铁路内外引起了一定反响。1994年，长春站合唱队参加了由吉林电视台录制的全国“深圳报杯职工歌咏大赛”，《长春站之歌》成为演唱的曲目之一，这应该是《站歌》最高光的时刻。 而这时我已经离开了长春站。 　　1992年5月26日，78岁的长春站老站房以定向爆破方式拆除。这一天，站前广场周边挤满了人，共同见证这历史的瞬间。 我可以自豪地说：当年，《长春站之歌》已经深入人心，长春站人人都会唱《站歌》。 1993年末，分局党委把我从长春站调到长春列车段。 我很幸运，也很骄傲。当年，作为站党委书记、《长春站精神》和《长春站之歌》的策划人和组织者，我遇见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事，完成了《长春站之歌》从歌词征集、谱曲到普及的全过程，让长春站精神得以绽放，多年之后还能被人们记住，被人唱起。 　　当时，我目睹了长春站老站房的瞬间消失。那一刻，我的心里一片茫然。再见吧，我朝夕相处的老站房！ 有人曾经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你在长春站工作这些年，最有意义的事是什么？我回答：是我给车站留下了一首《长春站之歌》。 我在铁路工作了40多年，最值得骄傲的也是这首《长春站之歌》。 这一切，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却又好像发生在昨天。 谢谢你，长春站！ 谢谢你，《长春站之歌》！ 附：《长春站之歌》 （坚定而抒情地） 装卸车间集体词陈受谦曲 列车穿梭忙，信号灯光闪，我们战斗在长春站。顶着烈日，冒着严寒，多编快解，安全正点。 啊！让动脉畅通，我们苦也心甘，我们苦也心甘。 列车穿梭忙，信号灯光闪，我们服务在长春站。四海宾朋，迎来送往，张张笑脸，真诚奉献。 啊！把人间温暖，留在旅客心田，留在旅客心田。 列车穿梭忙，信号灯光闪，我们奔忙在长春站。千车万辆，巧装满载，尊客爱货，优质高产。 啊！将累累硕果，送往山川平原，送往山川平原。 列车穿梭忙，信号灯光闪，我们献身在长春站。立足自己，艰苦奋斗，争创一流，勇往直前。 啊！让长春站精神，发扬光大代代传！ 发扬光大代代传！ 撰稿：孙力图片：赵延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