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些记忆的原点,清淅的仿如昨天一样,有时觉得它像一幅画卷,笔峰之处显其凄楚惨淡;有时又觉得曾在友人精彩绝伦的诗词歌赋里留下一些动人的文字,让人心疼,或是人世中那些引起人性共鸣和感慨的故事和传说,能够触及内心深处灵魂的东西,总能使人长久的回味和感悟,而对于那些蝇蝇苟苟的小事琐事也不必挂在心上,小而无知的我早忘之九宵云外….</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九七六年的秋天,外婆一个旧时的小脚女人,坐着绿皮火车辗转星移来到了我家,一个窝居的三间土坯自建房子,在这个简陋的小屋里,那年秋天及冬天发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见到外婆时,我并没有多少惊喜的感觉,而给我的印象是,严谨苛板而无趣的老太太。第一眼看到外婆时,我没有像小说里写得那样扑进外婆的怀里,也没有表现出有多么热切地喜欢,甚至是心里有点厌烦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外婆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藏青色的老式斜襟大褂,胸前的衣襟上污迹斑斑,不知是残汤剩饭的污渍,还是眼泪滴浸的痕迹,总之有点邋遢的感觉。满脸的褶子纵横交错,一双浑浊的小眼晴流着经久不息的眼泪,由于得了眼疾而又得不到医治,导敢双眼外翻红肿溃烂。薄薄的嘴唇搭拉出一道满是皱褶弯曲的弧圈,张嘴时,我发现外婆嘴里尽剩两颗残缺的牙齿,确切的说两颗半,那半颗是外婆啃骨头时啃断的,一口正宗的四川话由于说话时漏风,而含混不清。为了弄懂她的意思,只能从她那夸张的表情判断一二,也许是没钱,终究是舍不得镶嵌一口假牙。</p><p class="ql-block"> 两只手瘦削切青筋暴起形如鸡爪,右手抓着一块辨不出颜色的破手帕,不停地擦拭着眼晴,那块手帕第二天,我偷偷趁着外婆打磕睡时扔进火炉烧了。外婆醒了以后,到处寻找着她的手帕,我拿了一块崭新的手帕塞到外婆手里,说外婆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外婆问我的旧手帕呢!我说:“烧了!”哎哟!鬼娃子!手帕洗洗还能用嘛!,唉!贫穷的年代,老人抠馊连块手帕都斤斤计较的不行。</p><p class="ql-block"> 外婆虽老弱不堪,但那双三寸小金莲却能豪气冲天地跺出外八字的步伐气势,可见年轻时,也许是一代女中豪杰之人吧!</p><p class="ql-block"> 我小心翼翼地躲在暗处,看着母亲依偎在外婆同样瘦弱的怀里痛哭不已,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我本生性善良之人,最见不得别人痛哭,和那些生离死别的场景,是母亲的爱和眼泪,感动了我那颗幼小的心灵。</p><p class="ql-block"> 那一晚,我偿到了失眠是啥滋味,整晚上,母亲和外婆都在叙叙旧说话,一会儿笑着,一会哭着,我的心思全在她们身上,随着她们情感的宣泄而起伏不断。</p> <p class="ql-block"> 跟着外婆来我家的还有袁家二表哥,二表哥年方十八,生得精明能干又帅气,只是穿得有点寒酸,打着补丁的旧衣裤。在那个年代大家的日子都好不到哪里,我们是得及于父亲母亲的福生于城市,父母省吃俭用的生活,年关时,总能讨得一身新衣显摆于世。</p><p class="ql-block"> 袁家二表哥是姑姑家的老二,姑姑生了三个光头小子,就二表哥会来事,做事圆滑滴水不漏,一看就是长着八百个心眼的人,对于我们这些心思单纯的小孩子,想要二表哥服贴于我们,那是搅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p><p class="ql-block"> 时间如流水一般,瞬间已进入冬季,大西北的冬天,白毛风吹得嗷嗷的,人们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装。在进入冬季之前,母亲连夜为外婆赶制一身新棉服,还做了一顶新帽子,外婆脸上褶子都笑出了花。袁二表哥与哥哥的年龄相仿,身材也差不多,于是妈妈把哥哥的棉衣、棉裤都给了二表哥穿,其实这臃肿的棉衣棉裤哥哥是不会穿的,因为哥哥那时已经穿上了绒衣绒裤,这绒衣裤穿在哥哥身上显得苗条好看…</p><p class="ql-block"> 少不更事的我们在二表哥来了以后,干了很多臭事,现在想想当时有多么的幼稚和好笑。还记得那年冬天,屋前的土坡一到冬天,就是孩童欢乐的天堂。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滑冰溜雪,为了滑冰把妈做的棉鞋鞋底打湿冻硬,立马变成了冰鞋。我家门前有一个长约百米的大缓坡,一到冬来这里溜冰的人从早到晚,成群结队的。有时为了滑冰,摔断胳膊腿的人也不计其数。</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放学,我把哥哥夏天穿的塑料底鞋翻出来,硬是让袁二表哥穿上。然后生拉硬拽地把他拽到了坡顶,而我则一溜烟滑到了坡底。这时站在坡顶的袁二表哥,像个椤头青一样杵在哪里,上也不行,下也不行,为难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结果可想而知,在人们的潮笑声中连滚带爬地滑到了坡底。</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父亲连打带罚地给我上了一堂政治课。二表哥胳膊、腿、到处摔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还摔了一个大包。二表哥生在南方,对于大西北的冬天还不太适应,加之出去时,穿的太单薄。那一夜,二表哥病了,发了一夜的烧,结果害得爸妈一夜未睡,端茶倒水的侍侯着二表哥。天亮时,二表哥终于不发烧了,我则幸灾乐祸地说道:“表哥!今天还学滑冰不?”父亲怒吼道:“滚远点!不长个子,尽长了些坏心眼!”我在父亲的怒骂声中,背上书包上学去了…. </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二表哥在也没有上过我的当,我知道那是二表哥让着我呢!如果是在他的家里,恐怕早就揍我了。</p><p class="ql-block"> 外婆和二表哥在我家住了半年的光景,外婆就缠着妈妈说她要回老家。</p> <p class="ql-block"> 外婆闹腾的不行,母亲也很无奈。这时的二表哥去了霍城大伯家还没回来。外婆在母亲的好说歹说下终于消停了,不再嚷嚷着要回家了。可是她却挑起了父亲的刺,左看右看父亲哪里都不顺眼,做啥都不称她的心。</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性子有点火爆,遇事总是急三吼四的,整得家里人都不待见他。自从外婆来了以后,父亲把他那臭脾气总算是收俭了一点,可是一天倒晚总是阴沉着脸,外婆心里就不舒服了,总是在母亲面前唠叨个不停,母亲总是劝着外婆,说父亲在外工作压力大,孩子们都长大了,上学、生活那那都要花钱,发点脾气就让着点吧!</p><p class="ql-block"> 慢慢的我发现外婆和父亲俩人不对劲。有一次我就听见外婆在母亲耳边说道父亲,说父亲不会过日子。比如冬天炉堂里烧火要用煤,外婆就嫌父亲添加的太多,是在烧脱孽(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外婆所说的脱孽是啥意思)。再比如父亲买西瓜都是成麻袋的买,而我们吃西瓜也是整个的吃,(一𠆤大西瓜从上面切掉一块,留拳头大小的口子,用饭勺挖着吃),外婆看到我们这样吃西瓜,就骂我们是败家子,这个家早晚都会遭溅完。</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那时也不知道怎么了。肚子总是饿的很快,弟弟那时也就五六岁,一个大西瓜也能干完,有时还要抢我们的吃,或许是那个年代,实在是太穷了,不像现在各种各样的零食瓜果,想吃啥有啥,想穿啥就穿啥。</p><p class="ql-block"> 还记得那年春节,父亲大年三十忙活了一天,从早上起床一直忙到傍晚,做了很多美食,炸了带鱼、花生、麻花、肉丸子、还蒸了我们最爱吃的粉蒸肉和加沙肉等等….</p><p class="ql-block"> 而父亲的这些辛苦劳作在外婆眼里就是败家子,不会过日子,铺张浪费等等她认为的坏毛病。而父亲的满腹委屈却只能默默地自个承受着,一个春节过得极其的不开心。父亲急了就只能冲母亲吵吵,而母亲也只能在俩人之间活稀泥,谁也得罪不起……</p><p class="ql-block"> 春暖花开的时侯,袁二表哥从霍城回来了。二表哥说:“在大伯那边找不上活干,要干就是种地,于其在这种地,那还不如回老家种地呢!那时想在新疆谋个工作那得有天大的关系才能找上一份体面的工作(二表哥心里就是想像父亲一样做个正式工人,这样他就会在城市里扎下了根)。父亲添着老脸求爷爷 告奶奶地总算是给表哥找了一份工作,可是他怕吃苦受累,干了一里拜就撂挑子不干了。父亲拿他没辙,买了两张火车票,送他们踏上了回家的路。</p><p class="ql-block"> 八年以后,一九八四年,那年我高中毕业后,接到老家来的电报,说外婆病危。我陪着母亲回到了她阔别已久的故乡,再次见到外婆时,她老人家已是八十四岁的高龄老人。</p> <p class="ql-block"> 可怜的外婆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日夜期盼着远嫁的闺女回家。自从三月以来,鼻子就不停的流血,舅舅请遍了周边所有的名医诊治也没止住。民间的土方子也用了,还是治不好,最后带到绵阳大医院治疗,检查出是鼻咽癌晚期。由于外婆年事已高过了最佳治疗期,也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医生叮嘱回家好好养着,等着那天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以后,不管刮风下雨,她都要爬到山梁上,朝着大路的尽头望着、盼着希望那一天女儿出现在大路上……</p><p class="ql-block"> 这一天终于盼到了,在看到女儿那一刻,外婆抱着母亲哭的稀里哗啦的。而我已不是八年前的那𠆤不懂事的小屁孩了,我望着外婆那削瘦的身体,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过和心酸,纵使千言万语在那一刻都凝噎在喉咙里无法言喻。</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奇怪,母亲回来后,外婆的病好了一大半,鼻子也不在流血,精神状态也很好,瘦削的脸上居然还有一点红晕。母亲每天陪着外婆拉家常聊天,我也是帮着外婆收拾屋子,帮舅母做饭,还帮着舅舅下地干农活。在那里我学会了很多,也见识了真正的农村生活的艰辛和快乐。</p><p class="ql-block"> 袁家二表哥的屋子就在外婆家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在见到二表哥时,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生怕二表哥会对我进行报复,其实是我想多了。这时的二表哥已经结婚成家,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而我也不是八年前的调皮鬼了,现在以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p><p class="ql-block"> 回到老家以后,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走亲戚,今天到大舅家、明天到姑姑家,后天到谁谁家…. 除了吃喝还是吃喝,日子过得很无聊。外婆家的屋后是座山,山上的地一块连着一块,回去时正赶上收红薯。我每天高兴地跟着舅舅他们在地里忙活,其实不是去干活,而是出于好奇在地里瞎忙活玩耍,成天跟在表妹屁股后边玩,整得灰头土脸的,不过挺开心的,我想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尘归尘,土归土回归大自然吧!</p><p class="ql-block"> 在那些日子,舅舅们尽量地把家里的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款待我们,外婆有𠆤大木箱,里里装满了东西。这天,外婆悄悄的把我叫进她的房间,打开箱子让我看,外婆真是可以呀!合作社时,公社分的花生米还留着,也不管它能不能吃,一𠆤劲的往我口袋里塞,我也不好拒绝只好收下。里面还有一个很古董的土陶罐里面盛满了白莹莹的猪油,听外婆说很好吃很香。</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舅舅用家里小半麦子到大队部磨面房磨了几斤小麦面粉,还换回𠆤几斤掛面。那天晚餐舅妈摘了些嫰嫰的碗豆尖回来煮了一锅掛面,舅妈给我盛了一碗掛面汤饭还放一勺油泼辣子,外婆给我放了一勺土陶里的老猪油。果然如外婆说的一样,那碗面顿然香气扑鼻而来,引得人口水直流。舅妈说:“外婆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今天看在你面子才拿了出来,我们大家都跟你享享福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进入冬季山里的天气渐渐凉了,外婆穿上了母亲做新棉袄,踮着三寸金莲,拄着那根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坚硬的拐杖,哒、哒哒有节奏的敲击着脚下同样是坚硬的土地。</p><p class="ql-block"> “咳、咳咳、老二!老二呀!我的“烘笼”呢!这屋里好冷哦!快点起来!点堆火!莫把小兰和她妈冻坏喽!桂珍快些来烤火了!“嗯!妈!等下哦!”</p><p class="ql-block"> 二舅舅这时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要得!要得!”嘴里答应着母亲,从他那到处黑黢黢的小屋里摸索着出来,瘦削的身材象一根掰弯了的木头毫无生气,白内障的眼睛深陷在脸上,看上去像两个幽深的山洞。</p><p class="ql-block"> 那间小屋白日与夜晚一样黑,四面墙上连一点透亮的地方也没有,唯一能看见光亮也就是那扇破败的门了,不过这样的恶劣环境,二舅舅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大半辈子,陪伴他的也只有到处乱窜的老鼠和偶尔飞进的麻雀了。</p><p class="ql-block"> 二舅一辈子打光棍,听说年轻时也曾风光四射过几年。那时外公还在,家境在十里八乡也算得上上等人家了,二舅自身条件也不差,在大队民兵连任职,人也长得帅气。上门求婚的大姑娘也不少,怎奈舅舅心气太高,婚姻大事难求一份。最后外公离世,家道中落,眼晴也由于遗传因素导致视力模糊渐渐丧失了视力(家族遗传病、大舅与他的两个儿子也是眼睛问题)。</p><p class="ql-block"> 院坝里的篝火哔吧、哔吧的着了起来。火光照在二舅身上脸上让人看着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二舅招乎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张着那张缺牙少齿的嘴,开始讲年轻时的辉煌历史。</p><p class="ql-block"> 我无心听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故事,一个人偷偷溜到了后山,这后山是一很幽静的地方,山雀在竹林间盘旋跳跃,及腰的茅草中偶尔会看见一两只野兔睁着贼溜溜的眼睛从脚边跳过,心里甚是激动,怎奈身手笨拙,不然怎么也得逮两只烤了来吃⋯.</p><p class="ql-block"> 我生性胆小,又听得外婆说这山上有蛇,一但被毒蛇咬到,不死也要了你的半条命,草丛里是万万去不得的。我只有踏着山上的羊肠小道慢慢欣赏着山里的景色。采摘着沿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和野果。</p><p class="ql-block"> 走着,走着脚下一滑,连人带花滚到了沟里,脸上、手上被茅草木根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生疼我拼命的叫喊着,希望有人来救救我。</p><p class="ql-block"> 可是,这时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路,只有母亲发现我不在,和三舅一起来到了后山,寻着我的叫喊声,来到我的身边。母亲开始不停的责备我,三舅下到沟底把我拉了上来,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p><p class="ql-block"> 人性骨子里的痞性和软弱,此时在一个假小子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