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古寺·村庄

彩虹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村庄有条河,勤劳的先民自村后修渠引流,让涓涓溪流蜿蜒曲折穿街过巷,灌溉进村南十余顷耕地的每一道田垄。村内小河流淌,日日聚集着女人洗衣服的说笑声。而另一部分支流顺着自然河道,穿过古石桥一路向南汇流向滏阳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村后有座寺,一条自西而来的古河道环抱着寺院,在寺后与另一汪沼泽泉水汇集,回旋出连片的芦苇河滩,倒映着古寺、村落、人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据老辈人说,别看现在小河水一年四季缓缓流淌,很久很久以前,寺院周边泉眼终年水柱样的喷涌不息,赶上连续降雨的雨季,从东太行山滚滚而来的洪水,就会咆哮着四溢向村庄。后来有僧人在这泉水环绕的沟壑之上修建了寺院,四周种上翠竹,寺南种上百十亩柏树林,为保佑这方生灵免受水灾,僧人把水柱般喷涌着的泉眼,用大铁锅扣上,在扣泉的地方供奉龙王,修建了龙王殿。寺院因是建在高台上,四周就有了西南抬、后南抬、中南抬、前南抬,寓意四个村庄为龙王抬轿的虔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世纪五十年代,昔日香火旺盛的龙泉寺改旧貌换新颜,一棵棵苍天古树当做修盖校舍的木材被砍伐,寺内种上了一棵棵盛开火红花朵的石榴树,一排排红砖灰顶的校舍取代了庙堂禅房。唯有位于寺院中央的佛祖大殿当做学校的大礼堂保存了下来。唯一不变的是围绕寺院汩汩喷涌的泉眼。每到下课铃声响起,无论寒冬酷暑我们欢闹蜂拥着来在古桥洞下,一个个跪趴向或碗口或脸盆大小的泉眼直接吸吮饮用,然后露出酣畅淋漓的欢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寺院后面沟坡下,同样汇集着几处终年喷涌的泉眼。村民用石头围成十多平米的水池,水池四周依次摆有本地特有的红沙石板,供村人洗菜洗衣。白天小小池塘被女人孩童的说笑声,木棍捶打浆洗衣服发出清脆悦耳的啪啪声萦绕在村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夏天来了,孩子们赤脚在清凉的河水中嬉戏玩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夕阳西下,村人扛着锄头赶着牲口,来在泉水旁,让牲口在河畔吃草饮水,自己则聚集在泉水旁洗漱乘凉闲聊农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寒冬时节这汪雾气弥漫的水池,伴着自高处而来小河水急促流淌声,越发使古寺村庄显的幽静古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白雪茫茫的冬季,我穿过一座座蒙古包样的烧砖窑炉,爬上通往古寺院学校的大土坡,站在高高的原上,看着脚下连绵数里雾气缭绕的小河,犹如一条缓慢升腾着的卧龙盘旋在我脚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在这片水土丰盈的土地出生、成长、劳作,二十三岁追随着迎娶我的新郎,一路向西追溯着泉水汇集的源头,出嫁到八里外的峰峰村。 三十三岁我牵着一双小儿女,徒步走过峰峰村唤做东沙沟的泉水沟坡,走过二里外洋渠河村唤做水泉坑的连片沼泽,泉水已汇聚成了延绵数里清澈如镜的湖面。那个春天一双小儿女蹦跳萦绕在我左右,我伴着小河水哗哗流淌一路向东,走过千百年的古寺庙堂,走过龙泉古寺脚下,儿时欢闹嬉水的龙泉滩,走回我的村庄。想来,我的青年从娘家到婆家就是漫步在家门口这方汩汩喷涌的泉水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十六岁我远离了故乡,而故乡的河流、村庄、儿时的古寺院学校,却在我的一次次远行中,成为我心灵安宁的精神家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的一生会经历无数条河流,会在无数名胜古迹亦或没有名子的泉水处驻足。 但抚慰旅途疲惫,纯净心灵,让你在睡梦中,回到婴儿般安然心境的,唯有家乡这条流淌在你记忆深处没有名字的小河。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乡的泉水清又纯,清得能看见河底的泥沙、水草,小如微粒的鱼虾;清的能看见倒映在河中央的芦苇、河岸、村舍;清的能把儿时的倒影 刻在记忆深处。多年后当你远离故乡,仍会看见那个扎着羊角辫挽着裤腿儿,欢笑着玩在河水中的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乡的泉水纯的哟!当你捧起喝上一口,那带着泥土青草气息的泉水犹如母亲的双手,轻轻抚慰过你繁世漂泊的干渴与疲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乡的祖宅早已坍塌,我曾在某个突然兴起的时刻,去残垣断壁间找寻我无数次抚摸过的,那面雕砖刻花的影壁墙是否还竖立在瓦砾堆中。无数次午夜梦回,我依然与家人生活在祖宅,吃着时间静止了的饭菜,奔跑在我永恒的童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哦!小河、古寺、村庄,一代代一辈辈,你踟蹰着多少南台人的魂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2024/2/27日写于北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沉浸在乡土乡情记录中,浮世漂泊的心会沉静下来。这感觉仿佛用心去抚摸儿时走过的每一寸土地。这种心绪游走于土地田野的感受是如此的平静、美好、温馨、哀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九十年代末的乡村开始膨胀式拆除扩建,导致地貌发生很大的改变,就我出生的村庄来说,村内村外几条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大路沟古商道,早已填平不复存在。村西那条沟深岸阔芦苇成片的小河,被填埋挤瘦的如同一条被人遗弃在垃圾堆中的裤腰带,绕街巷而过供村人洗菜洗衣的小河,有人把家庭废水直接排向其中。古寺院脚下的自然泄洪道沿河村庄相继拦河筑坝,桥下泉眼淹没了,记忆中古寺院旁的双孔古石桥因多年浸泡在水中,坍塌于2016年雨季——我站在昔日走向田间地头——眼前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再也找不到那条通往旧时光的乡间小路。</span></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