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二〇二〇年的腊月中,上海老姑妈和几个表弟妹来永安旅居,在开辉那的一个小区租了个大三房的电梯房住了几个月。</p><p class="ql-block"> 期间碰上疫情虽然亲戚间的春节大聚会没有举行,但这个闽中小城的气候和空气,土特产以及美丽的风景,还是让老姑妈和几个弟妹开心了许久,还有和上海比起来,这个四线城市的住房租金简直不要太便宜了。</p><p class="ql-block"> 他们之所以选择永安,是因为这里有老姑妈哥哥留下的一堆子女,是娘舅的家,是表兄弟姐妹们的家,再加上大家年龄都大了,对那些风风火火的随团旅游已经乏味了。</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小城,爹娘生下了我们几个弟妹,永安是我的出生地,我称为生地,再说这个小城还是我童年、青年、中年直至退休前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我把他称为养地。</p><p class="ql-block"> 我对祖地概念其实挺淡薄的,那只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后期,爹被遣送回老家安置,但被老家方面拒绝了,什么原因我也不懂,我想在那个五洲震荡风雷激的年代,谁愿意收一个历史上有问题的人呢?</p><p class="ql-block"> 但是这个籍贯的概念还就在我的心里就此留下了。从上初中后要填表算起,一九六九年又填了上山下乡登记表,到了一九七四年又填了招工表,后来填什么干部登记表,党员登记表等等,这些表都有一栏“籍贯”,在籍贯一栏里填上“江苏太仓”。</p><p class="ql-block"> 太仓就是祖地,我的老祖宗的地方,我是那个地方撒出来的种。</p><p class="ql-block"> 我问老姑妈,老家还有人吗?老姑妈总是摇头,到我退了休有了时间了,想要了解祖地时去看了爹留下的自传,那本手写的《娄东J氏惠民记传》,于是才知道祖地的一些基本情况,也才知道我爷爷他留下的几个兄弟,我爹这一脉就只有我爹,我姑妈,我叔叔三人。</p><p class="ql-block"> 姑妈早年嫁到上海去了,叔叔一家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到武汉了,老家的房产就由本家亲戚管理着。</p><p class="ql-block"> 叔叔去世我就不知道,对这个叔叔,我只是记得那年我出差去了武汉,在武汉重机厂小小的家属楼里见了一面,而且不是太清楚,倒是小弟他那年到武汉去学习,在叔叔家小住了些日子。</p><p class="ql-block"> 上辈的这三个老人中叔叔和姑妈他们走的近些,我们在福建与他们来往的不多,尤其在那个十年我们家受到的那些撕扯,大家都唯恐躲之不及,情感也就更淡了,只是到了后来那个混乱的日子过去了,再说我们也都老了,才想起祖地,想起祖地里的亲人,才走动的多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姑妈这辈子到我们福建来了几次,现在也是近百岁了,她成了她的夫家和娘家的宝贝。从她近百岁的年纪还有着敏锐的思维,清析的分辨能力,流利的口齿,磕着瓜子时的侃侃而谈,爽朗的笑声,我就在心里暗暗思忖,这个优良的基因最好在我的身上也有,我怕得了老人痴呆症。</p><p class="ql-block"> 旅居的生活挺丰富的,永安是福建的重点林区,也是福建最早的工业基地,山青水秀物产丰富是福建最绿的地方之一。</p><p class="ql-block"> 时逢春笋季,几个表妹和妹夫还体验了竹山挖笋的乐趣,上海人对笋挺有感情的,咸笃鲜是他们喜爱的上海菜,而肉焖竹笋,小炒笋,酸菜笋,也让他们感受了中国笋竹之乡的味觉。这里的乌龙茶也让弟妹们领略了福建茶饮的习俗,而永安的蔬菜和鸡鸭鱼肉,让他们在离开时还依依不舍塞满了行李箱。</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晴朗的上午,我们开车到吉山去看抗日战争时期民国福建省政府的旧址,像当年民国政府的首府从南京内迁重庆,当时的民国福建省政府也从福州内迁到永安,战时的永安成了福建的政治中心,而大多数的政府机关为躲避日军的轰炸,就落在距永安城六七公里的吉山乡。吉山乡于是变得热闹起来,文化人也多了起来,歌声也多了起来,吉山的老黄酒也就出了名,今天那个老黄酒还在坚守,其实吉山的老黄酒并不比古越龙山差,差在渲染,差在坚守,差在急功近利。</p><p class="ql-block"> 吉山是个美丽的乡村,它美在那条文川溪,要说山美,福建山区山美的地方多了去了,所以我认为山美一定要有水配,要不就有缺陷,比如武大的樱花美,美在武大在东湖边上,福建的五福樱花也美,可少了好水陪伴,于是总有一种遗憾。</p><p class="ql-block"> 文川溪从西面的连城过来,过姑田、下小陶,出马洪到洪田,到了大练、虾鹤就拐进吉山了,经过上吉山的北陵河段,河面宽了起来,河床平缓,水势平稳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卵石滩,每到夏季这里是城里孩子们戏水的打卡地,号称永安的“白水洋”。</p><p class="ql-block"> 溪河两岸都是上了年纪的绿树和竹林,溪流进了下吉山会看到一座浮桥,靠村子的这边有一棵好大的榕树,树下有一个凉亭,那是为等候过桥的人准备的。对岸的那个翠园有历史了,记载了许多的文人雅士。文川溪过了吉山后慢慢汇进了九龙溪,到了永安的西门又接纳巴溪的来水,汇合后经过永安的这一段就叫燕江,所以永安也叫燕城。</p><p class="ql-block"> 沿着经过保护的又修缮过的抗战遗址,我们是一个个的景点慢慢地走,表妹夫推着小轮椅车,老姑妈坐在轮椅上,虽然艳阳高照却还是兴致不减,当走进当时省政府的法院旧址时,坐在轮椅上的姑妈突然不语了,她的眼神突然伤感起来,她看着我说:“我们太仓老家的祖屋比这个三进的大院还大。”顿时,我茫然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第一次从姑妈的话里,知道了我的祖地原来也是有着这样几进的大院,后来我又去了几次上海,还有就是我常常和老姑妈在电话里聊天,话里间时不时就会扯起老家的祖屋,老姑妈懊悔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十年,将那些祖屋的地契和房产的证明全部付之一炬的事,而最近一次我们全家送孙女到上海上大学,上海的弟妹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欢迎我们,席间,不知谁又提起老家的祖屋,老姑妈这一次失态了,她看着我说:“我们家男人没了。”她干涸的眼眶里冒着盈盈的泪水,我不禁伤感起来。</p><p class="ql-block"> 抽了空我和大弟一起在孩子们的带领下,从上海租了两部车开始了祖地之旅。</p><p class="ql-block"> 太仓是个富庶的地方,是苏州的一个县级市,仅从经济总量是我的生地的三倍在全国摆在前十位就可以知道古往今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湖熟、天下足”的含义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寻找祖地的一星半点的印记,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和姑妈、几个到过祖地的弟妹们的描叙结合起来。</p><p class="ql-block"> 沿街是一些古色古香的店面,漫步在王世贞修建的弇山园,体会着江南园林的玲珑秀美,内心升起一种对祖地的崇拜和丝丝的遗憾。弇山园是明嘉靖年间王世贞的私家园林,它座落在隆福寺的边上,曾号称“东南第一园”,苏式园林的一绝之一,弇山园解放后曾经改名人民公园,现在又改回到过去的名称。</p><p class="ql-block"> 带着一种失落和遗憾,我们又走进了太仓的沙溪古镇,探访着祖地的点点滴滴,总想能发现老一辈的痕迹,但是我失望了,那高耸的大楼,那一座座豪华的小区,那古色古香的小桥流水,那缓缓流动的娄江和江上的拱桥,岸边的垂柳,哪里有我的祖地的痕迹呢?</p><p class="ql-block"> 爹自称娄东人氏,查了下,唐时的娄江已经不见,现在的娄江是明弘治年间命名的,似以昆山的玉山镇至太仓的西门段为东娄江,我想这就是娄东的含义吧。</p><p class="ql-block"> 祖地就这样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籍贯的含义,那些旧址和祖屋早就被那历史的洪流冲的荡然无存了,那些林立的高楼和那些宽阔繁华的黑油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面,先辈的遗迹只是一种臆想了,为此,我也没有去寻找家姓的溯源和字辈,看来只能随天意了。(末完待续)</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