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生,就像一次搭车旅行,有的人在你之前上车下车,有的人在你之后上车下车。有的人陪伴你的时间长,有的人短,但终究没有一个人能全程陪伴。在这唯一而漫长的旅行中我们注定要经历无数次的相聚、相离。只是有的人无论离去多久,他(她)始终在你心里。或在独处遐思时,或在与人闲聊时,你会想起他(她),会聊起他(她)。外婆就是这样的人。</p> <p class="ql-block">我并不是外婆带大的,我们家在县城,外婆家在农村,我和外婆的相处基本在寒暑假。爸妈平时既要上班又要忙家务,根本没有宠爱我和弟弟的闲暇。所以我们自小受的教育就是要独立,要懂事,以至于从小到大在爸妈面前连撒娇的话都没说过。唯有在外婆家,在外婆膝下我们才能享受到宠爱,所以一到寒暑假,去外婆家是我们姐弟俩最幸福的事了!</p> <p class="ql-block">外婆长得很好看,鹅蛋脸,高鼻梁,大眼睛,有点像秦怡。虽然是农村妇女,终年穿的不是藏青的就是月白色的斜襟褂子还整天围着粗布围裙房前屋后地忙个不停,但每天都拾掇得清爽利落。外公曾和我们提起过第一次看到外婆的印象: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两只大眼睛,皮肤白白的是真漂亮。我信!舅舅阿姨们说起外婆说她性子太躁,我不信!在我的记忆里,外婆总是笑意盈盈的,是天下最温柔最慈爱的人了。</p> <p class="ql-block">“你们肚子饿了吧?”“你们去找点吃的吧!”我们每天都要被外婆“催吃”。除了一日三餐,外婆像变戏法样给我们准备各种吃食:煮南瓜,煮红薯,煮玉米,炒豆子,烘南瓜子,晒番薯干,晒南瓜干,腌萝卜,做豆腐花,发气糕,包米粿,裹粽子……除了自已做的,有时是同村人送来的自家种的青枣、毛桃、梨子或是上山砍柴摘来的树莓、毛栗,偶尔还有烘烤得香香的可直接吃的小河虾。外婆人缘好我们也沾光,整个村子,无论走到哪,大家都亲热地叫我们外甥外甥女,也给予外甥外甥女的礼遇。有时外婆担心我们这些“土货”吃厌,会到代销店买几个雪花饼或糖果。现在想来,爸妈贴补外婆的几块钱,她全变成美食给我们解馋了。</p> <p class="ql-block">在外婆家吃的美,玩的就更开心了。和小伙伴采猪草,捡稻穗,摸鱼虾,不必说漫山遍野自由放飞的快乐,也不必说伙伴们嬉戏打闹的趣事,单是被宠爱的待遇就足以终生难忘。背个背篓去采猪草,啥可以吃啥不可以吃,我压根儿不认识。跟着小伙伴们去,我就摘摘花,玩玩水,找找野果子,和她们说说笑笑。等她们各自把背篓的猪草堆压得像小山一样了,再一起帮我采满一篓。提个竹篮去捡稻穗,队员们在前面割稻子,收稻子,孩子们在后面敏捷地寻找漏网之鱼。有的队员看到我姐弟俩在身后,在捧稻子时会故意落下一两根稻穗,让眼拙手笨的我俩如获至宝。</p> <p class="ql-block">至于摸鱼虾,我俩享受的待遇就是小伙伴已把鱼虾团团围住,我俩只需捕捞。但技艺拙劣的我俩常让束手就擒的虾兵蟹将挣脱溜走。那时小伙伴会毫不留情地一阵埋怨,然后又继续开始围剿。</p> <p class="ql-block">除了和小伙伴们玩,最难忘的是和外婆玩了。说是玩,其实是陪着外婆做事,跟着外婆学做事。做豆腐时学拉磨,两腿前后开弓站,身体往后用力拉,身体往前顺势推,伴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是做韵律操。剁猪草时学着把节奏加快,一口气把一把猪草剁碎而不是一下一下地切。去祭祖时学着用锡箔纸叠元宝。还学着包米粿裹粽子,学着烧火做饭……有的事情学不了就坐在外婆身边陪着、看着。比如夏天的午后,外婆把午餐后的锅碗瓢盆都洗净,把一早就晾晒的衣物都收纳好,就会坐在门槛上纳鞋底。外婆一手套着顶针,一手拿着锥针,锥、穿、顶、拉,一气呵成,娴熟流畅。一层一层的厚厚的鞋底就像外婆的写字本,针线就像外婆的笔,一阵行云流水般的穿针引线后留下的整齐匀称的针脚如群蚁排衙令人赞叹。吹着弄堂风,听着时有时无的蝉鸣,看着外婆的手上杂技,那样的夏天是多么的悠长、宁静、闲适啊!</p> <p class="ql-block">再长的夏天也会结束,再美的风景也会褪色,再好的旅伴也会分别。无论多么不舍,外婆还是到了她的人生终点站,下车了。幸运的是有关外婆,外婆家的美好记忆已融进生命,在继续前行的旅程中依然温暖着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