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又逢麦收

圆海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月的风,温柔的吹过开始泛黄的麦田,道路两旁飘散着麦香,麦穗儿大而饱满,预示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我站在家乡的麦田边,亲切而自然的用手掌搓揉一穗儿还绿着的饱满麦粒,手心一股清香,自然而然送到嘴边,带着微甜。每年的这会儿,趁麦子还泛着绿,当地农民就把这嫩麦子用石磨碾成一段段绳子状可以直接吃的一种名叫捻转的食品,然后拿到集上卖,有句古诗:“麦青作撵转,麦仁作肉粥”让这小吃在当地延续了千年。这段日子几乎每天都能听卖捻转的小贩叫卖声从家门前掠过,有时我也买两斤用鸡蛋辣椒炒炒吃,很香。</p><p class="ql-block"> 搓着麦粒儿,遇到一老农,笑问: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不多拽点回家尝尝。不加思索我就回答,当然是本地人,几十年前就在这里割过麦子。后来我很羞涩的问他能否再拽点,他更乐了,当然能。于是我直奔南地很远的麦田,兴奋的拽了一些,看着离村子越来越远,寂静中偶尔传来几声布谷鸟叫,布谷布谷,割麦种谷,布谷鸟真的很神奇,它怎么就知道该收麦子了。</p><p class="ql-block"> 茫茫麦田四周就我一人,索性高声唱起一首老歌:</p><p class="ql-block"> “麦浪滚滚闪金光 </p><p class="ql-block"> 棉田一片白茫茫</p><p class="ql-block"> 丰收的喜讯到处传</p><p class="ql-block"> 社员人人心欢畅,心欢畅……”时光把思绪拉回很远,曾经在地头唱过的这首汗水与泪水交织的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岁月如酒,越沉淀越回味无穷,距离知青岁月已将近五十个春秋,回想起那时的青春活力犹如这初升的太阳,让曾经站在太行山下庄稼地的我:扎根农村干革命,滚一身泥巴练一颗红心的誓言与抗日战争年代父亲站在党旗下宣誓为解放全中国而奋斗一样的庄严,那几年即便生活再苦再累,也决不食言一份崇高的信仰与态度,哭过也笑过,真正的锻炼自己的坚强意志,我记得下乡第一年除了挑粪,撒粪,拉架子车,犁地,刨红薯这些比较苦的农活外,其次就是收麦子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这个老宅院里,还有一把当年的镰刀,绣迹斑斑依在破旧的窗台上,不知是不是当年我用的那把,如收藏毛主席像章一样珍贵的它也是舅舅家的珍藏版。一九七六年的麦收季节,生产队长敲钟上工的时间跟清晨的太阳是同步进行。记得我第一次割麦子那天,挺兴奋,手持舅舅磨得锃亮的镰刀,听完生产队长提前布置任务后跟社员们直奔地头,我紧紧跟在舅妈后边,各家都有一块儿分配的麦田,每天必须收割完,次日重新再分配新的地段。</p><p class="ql-block"> 收麦子过程,就那么几天功夫,抢收的目的是怕遇到雨季淋了麦子,最怕的就是热天刮大风把麦子全埋到地里,再者抢收也是为了抢种,保证收秋也是大丰收。因而村民们都是憋了一股劲大干一场,有的村民半夜去割麦子,图个凉快。</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真正手握镰刀站在无边的麦田里,还没开镰,就开始汗流浃背了,早晨的太阳很毒辣,已将麦田晒得蒸笼一般,钻到麦田动手割第一把麦子就经历了两种难以描述的痛苦,当俯下身去割第一把麦子,除了脖子被麦亡扎的又痒又疼,就是被锋利的镰刀划到脚面,鲜血淋漓,那会儿只想嚎叫,舅妈割的快,听我大呼小叫,连忙拐回来帮我把伤口迅速处理一下,她抓了一把不知什么草揉揉捂到我的脚面,这土办法捂了一会儿,果真止血了,感觉比云南白药效果来的还快。抬眼一看,我这一拢麦子太长了,望不到边,这一天下来我就得累死,那年月干农活全凭挣工分吃饭呢,什么也别说,低头赶紧割,麦田里,听不到任何说话声,只能看到我的前方一个一个戴着草帽露着半个屁股的人若隐若现移动在麦田深处,此时的我却饿得头晕一步也挪不动,因为农村的早饭九点左右才能回去吃,吃完再接着干,午饭家人把饭送到地头吃,晚饭更是推迟到放工以后回去吃,放工回去也就太阳落山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自己远远的被落在后边,索性不干了,跑到地头喝点水,放声高歌一曲,就是那首【丰收歌】顿时飘散在麦田中,其实舅妈已经拐回来帮我开始割了一些,听我唱歌,差点气死,死闺女,咋不知道累呢?还有劲儿唱歌?想唱咱晚上回去一起唱。她不知道那歌声纯属发泄。老家的舅妈天生一副好嗓子,清脆悦耳,喜欢唱豫剧,一流水平,那会儿气的恨不得拿镰刀砍我……临近傍晚,抬头看看还有好几米远的麦拢焦黄焦黄站立在前方,恨不得将头顶的太阳浇一万吨水,累的我头晕脑胀,眼前仿佛出现幻觉一片大海,只想跳下去一了百了,泪珠汗珠一起往下淌,汗衫早已湿透无数次成了硬布,我跟舅妈说,真不行了,头晕恶心,再干下去非死不可,舅妈也是少气无力的说,你去树下歇吧,剩下的我替你割。草草吃过晚饭躺在床上也就夜深了,我那泪啊不知不觉一串串流着,寂静中就听自己的宣泄声,哭归哭,第二天还得接着出工。</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几天,食欲大增,体重大涨,皮肤晒得黝黑,手心磨得全是泡,脚面尽是道道伤痕,但整个收麦过程还是很感激舅妈的,总是割到头再拐回来帮我割一截,否则我真难以完成一天的任务,那几天生产队分的蔬菜我吃的很少,大部分都拿给舅舅一家吃,他们三个上学的儿子,个个都是长身体阶段,麦收后,我带着他们三个小不点儿挎着篮子去拾麦穗儿,都给了他们家,是为了感恩舅妈。</p><p class="ql-block"> 那段时间内,我每次照镜子,都不由的苦笑,已经找不到半点城市女孩儿的痕迹,分明就是一个黑不溜秋的村姑,连村花都不如,村里那时打算排练【朝阳沟】戏剧,放我几天假,让我回郑州找剧本,当我进家门瞬间,父母的面部表情让我笑死,他们问:你找谁?我没哭,淡然一笑,并且还调侃一句:你们的非洲难民回来了。父亲呵呵一笑,锻炼锻炼好,毛主席教导我们……在家呆了三天我就回村积极找村里会唱戏的活跃分子准备排剧本呢,好几个村民毛遂自荐说当演员,包括舅妈,她说她演栓宝妈,让她最好的女友演二大娘,可惜后来就差女主角演银环,找了三个容貌俊俏身材苗条的女孩儿,谁都不干,可能害羞吧?结果戏没开工就掐死在摇篮里,黄了,有些爱开玩笑的村民说我,谁让你长得那么小跟蚂蚱似的,要是个子高自己当银环多合适,当银环她妈可以,她妈个子矮……</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经历了几次大的农活锻炼,我深刻的理解了农民的疾苦,为何他们对粮食如此珍惜,真的是汗珠子摔八瓣一点点养出来的。知青那三年,可谓是身心无怨无悔一次大的飞跃,历练,转变,我们不能抱怨那个过激的时代与不幸的个人命运,至少从那时起意识独立成为做事的第一准则,从而培养自身价值的工具:坚强。</p><p class="ql-block"> 麦收后,我向村党支部递交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决心在这里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为村里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村里也没继续让我干农活,把我分配到村卫生所当了一名赤脚医生……</p><p class="ql-block"> 如今站在当年的麦田边,感慨家乡的巨变,麦田依旧还是麦田,收割却今非昔比了,麦田里见不到人影,早已是收割机自动化操作,当年激情岁月时的冲动情绪也消失在流逝的岁月。我喃喃自语,从前的苦难与纯真年代再也回不去了。</p><p class="ql-block"> 虽然回不去的苦难与纯真不及我们的父辈经历那么有分量,但岁月在心底结缘为一种信念:青山依旧在,心醉夕阳红。</p><p class="ql-block"> ——圆海于2024年5月31日故乡老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