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童年

金溪山人

我已过古稀之年，每当“六一”儿童节来临，看到孙辈们不愁吃不愁穿，平时吃的、穿的比我们小时候过年还要好。在校读书之余，要想上什么兴趣班，就能上什么兴趣班，家长们为了培养孩子，对成百上千的花费毫不吝惜，全家人就像众星捧月般呵护着他们成长。这时，我就会想起六十多年前，我那幸福中略带苦涩的童年生活。

童年对每个人来说，就如人生中出现的第一张白纸。随着成长和认知力的提高，对当时的社会现状、家庭背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等等，在这张白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一辈子都难以抹去，并影响着他一生的前程。

我来到人世时家乡刚解放，在土地改革中，我家分到了房子，从此不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划分阶级成份时，我家被评为贫农，贫农是农村革命的主力军，全家人为此感到光荣。我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也是一个幸运儿。

但是，那时新中国刚刚建立，国家还是一穷二白，生长在农村的孩子，很多人仍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遭遇灾荒时，为了活命，村里男劳力上山挖乌糯、掏葛藤；妇女和孩子们上山摘橡子、下地挖野菜。番薯叶、洋芋藤等都成了充饥的食物。孩童时期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营养不良影响着孩子发育成长；孩子们每天帮父母干杂活，又影响了学业。很多孩子还因为家里贫穷，读不起书成了睁眼瞎。

我13岁时家里6口人，就父亲一个男劳力。父亲从小身单力薄，干农活又不在行，在生产队只评到七分半底分（满分10分）。家里吃饭人多，劳动力少，生产队年终分红，年年都是现金找出户，常遭到其他人的白眼，在我幼少的心灵中，就打下了长大后，一定要争取出人投地的烙印。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家景中，我十岁时除了读书，还要帮家里干很多的杂活，从而也形成了吃苦耐劳的品质。

记得刚上学时，放学后我就拿着大竹篮，到田野里割猪草。到11岁，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上山去砍柴。从13岁起，凌晨起来，跟着二娘舅去卖柴。那时卖柴也被视为走资本主义道路，还得偷偷摸摸进行。

国家连续三年遭受自然灾害后，政府调整农村政策，允许农民垦荒种粮，我每天放学后，又去帮父母垦荒。人小力气小，拎不动锄头就用双手挖。人小手皮薄，长时间拔草根挖石头，手掌磨破了皮，手指挖出了血，我只能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里。开垦出荒地后，又和父母一起种杂粮、种菜、种瓜果，干的样样都是力气活。

新开出的山地贫脊，庄稼长不好，只有多施基肥才能改良土壤，家里的基肥主要是人粪和猪栏。我印象最深的是担脚水，家乡人把尿屎解在粪缸里，掺上水让其发酵，这种肥料称为脚水。担脚水有专用的工具，称为肥桶，也叫料桶。我第一次担脚水时尚未成年、力气小只能挑两半桶脚水。行进中为了防止脚水因晃荡而洒泼，肥桶里放一只大稻草结。我个子矮，家乡的道路又凹凸不平，上下坡时肥桶底碰撞在石头上，桶身激烈晃荡，脚水就会溅在身上，惹得一身臭气。路人形象地说我是“半担屎乱荡”，我只是一脸苦笑。

我小时候缺衣缺食，一家人平时很少有鱼肉吃，为此家乡流传着“馋唠坯望节气”的说法，意思是只有到清明节、七月半、春节才有鱼肉吃。儿时，我们最喜欢春节去外婆家拜岁，只有到拜岁时，才能吃到那金灿灿、肥嘟嘟、香喷喷的鸡大腿。另外还有一个值得盼望的日子，那就是生日。生日那天母亲才舍得，在饭镬里蒸一只鸡蛋，让过生日的孩子吃，让他记住自己的生日。那时一只鸡蛋，也会引来兄弟姊妹们羡慕的目光。

那年月不但家里缺钱，买布还要凭布票，最少的一年，每个人只发到1尺八寸布票，穿着就成了最棘手的难题。只能是大人穿旧的衣服，改了给孩子穿。老大穿过的衣服，给老二穿。老二穿过后，又给老三穿。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冬天西北风呼啸，天空飘着雪花，很多孩子穿着单裤去上学。

孩子的脚在不断的长大，一年一双布鞋是省不了的，为此母亲用尽心思，积聚着旧布料、找来裁剪衣服时剩下的边角料，用来纳鞋底，为孩子们做布鞋。我们一年到头就一双布鞋，上学、放学时遇到下雨，都是脱了布鞋赤着脚走路。上山落洋穿的是草鞋，我12岁那年，就跟娘舅学会了做草鞋。

放学后，白天要帮家里干活，老师布置的作业，只能在晚上完成。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缝补衣服、纳鞋底，我在房桌上做作业，娘俩心里其乐融融。

那年月，我家3分钱1支的铅笔买不起，只能买3分钱10支的铅笔芯。铅笔芯用小竹杆包裹着写字，裹在小竹杆内的铅笔芯，边写字边转动，字就很难写好。从小就有点要强的我，字写不好，拿不到老师批改作业时的五角星，心里总是不服气。

我在小学读书，每学期的书簿费是8角，学费是2元4角。我家对这点钱，总是无法支付，课堂上老师催讨学什费，家里迟迟不能解缴，让我幼小的心灵感到惶惶不安，最后还得靠政府减免。

我14岁小学毕业，因家里劳动力不足，让我停学参加生产队劳动。说心里话，我是很想再读书的，但更懂得父母亲的难处，只能含泪休学。我过早地结束了童年生活，提前走向社会，走上了艰难的谋生之路。后来靠刻苦自学，总算学业有成。

我殷切希望：如今生活在蜜罐里的孩子们，能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好好读书，天天向上，长大了成为有用之才，把我们伟大的祖国建设的更加强大、更加富有，让下一代的孩子们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