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堰记忆：街头的痴酒者

水波

以前南堰街上曾有一家酱园店，在整条街的当中，应该是当年公私合营而来。以前凡是叫“酱园店”的，一般店里面或附近都有“酱园”，自酿酱油、自腌酱菜、自烧土酒，自产自销。但南堰酱园店的“酱园”在哪？记忆中好像搜不到了。记得店里有一位绍兴口音和蔼的老店员，大家都叫他“娘舅”，一位好像是我们南湖中学朱老师的妈妈，个子不高有点福相，还有一位店员印象不深了。酱园店主营油盐酱醋，黄酒烧酒，另有酱菜酱瓜。用毛竹，或铜皮做的提子一吊一吊地卖酱油、卖黄淳淳的菜油和酒。黄酒一吊半斤，烧酒一格一吊，一格二两。每天下午2-3点钟小店开始热闹起来了，周边两大厂都是3点半下班的，职工回家生炉子烧饭，柴米油盐等都是这个时候采购的。老南堰人和毛纺新邨的居民都会到酱园店买所需的东西，那时没有便民超市。我放学回家路过这里一般也会停停看看。

在人来人往的采买油盐酱醋的柜台边，总有2-3位眯花眼笑地倚靠在柜台边用小碗喝酒的老人。快60年过去了，其中印象最深的一个叫“小聋膀”，好像他是汇农村人，小眼睛白脸，有一对俗称“大脚疯”的粗腿，走起路来一摇一摇，给人留下深深的记忆。

这几位痴酒老人，一般早上开始在茶馆里喝茶，下午茶客散去了，他们还不想回去，拎着竹篮就逛到酱园店门口了，三三两两地斜靠在柜台上，先是吊上一格烧酒，就着一两毛钱的酱菜酱瓜，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有时候还可能是一个半青不熟的西红柿，估计是家里带出来边喝茶边卖的，剩下来的。

这几位痴酒老人，平时在南堰街上走过，似乎都是板着脸，有点凶神恶煞的味道。街上的顽皮小孩会躲在远处喊一声“小聋膀”……，马上一脸正经地转过身装没喊过，“小聋膀”他们听到之后找不到对象，也只能一脸懵逼地骂一声“小赤佬”完了。

然而只要他们倚靠在酱园店的柜台上，每个人都是笑眯眯的和蔼可亲，个别还会招手让看着他们的小孩去拿几颗油汆豆板吃。一般小孩都不太敢过去，我也只是远远地站着看他们心满意足的喝酒样子。

差不多4点半左右，店员绍兴娘舅等会吆喝一声，要打烊哩噢！催他们抓紧。

这时的“小聋膀”们可能正喝到兴致上，已经有点微醺了，他会嘟哝一声：还早哩！

或者拿起酒碗伸到绍兴娘舅眼下，打着酒嗝说：再加一格。这时如不加给他的话，他会发脾气：你以为我喝不起啊！摇来晃去地用迷茫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你，摸出几枚硬币扔在柜台上，直到再给他添上为止。

有时他们拖延症犯的太厉害，店员会让他们挪开身体，把排门板一块一块上过去，慢慢地将他们隔出店外。但酒碗还是会拿出来放在他们身边的。这时天空基本上已经暗下来了。

一天傍晚灰蒙蒙的空中下着毛毛细雨，我正好路过已经上完排门板的酱园店，看到门板外的地上还坐着一个人，一边腻腻糊糊地在嘟囔，一边捧着半碗烧酒还在喝。鼓鼓囊囊的棉衣棉裤湿漉漉，“小聋膀”标志性的“大脚疯”撑在粗粗大大大棉裤内，裤裆下已是一大片水渍……。

次日下午，我又会在酱园柜台边看到了神清气爽的“小聋膀”，他笑眯眯地主动与我打招呼：吃饭了吗？

5-60年过去了，我只记得其中的一位叫“小聋膀”，另外两个已经叫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