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

暖暖

　　一夜无梦，早上起来拉开窗帘，一股淡淡的水汽夹杂着草木清香涌进屋来。石头漆的窗台纹路清晰，一尘不染。窗楣框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像列队的娃娃，闪烁着调皮的大眼睛直冲我做鬼脸：叫你不关窗！昨晚竟又下雨了，我也开了一宿的窗而毫无知觉，真是夜雨好入梦，睡沉了。

　　身边早不见了38哥的身影，一楼厨房传来了各种声音。一会儿“哗啦啦”流水洗碗声；一会儿“咔嚓咔嚓”炒菜声；一会儿听到大声呼唤“老爸吃早餐咯“（爷爷耳朵背），后面还有呵斥66（我们家养的一只猫咪）调皮的声音……这琐碎的喧闹的充满烟火味的早晨。

　　难得周末，难得自然醒来，我汲着拖鞋来到阳台，仿佛置身一个巨大的氧气缸里，顿觉神清气爽。突然，一丝水花儿飘到脸上，轻轻的，凉凉的，一摸又不见了，心底深处如水涟漪，甚是舒畅。抬眼望去，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灰蒙蒙的云朵，像一床厚重的棉被把昔日湛蓝的天空盖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儿缝隙。低垂的天幕下是绿得发亮的各种树木，吸足水分的树叶堆在枝条上，使得整棵树比平日里都矮了一截。院子里刚修剪过的草坪已冒出了新绿，草叶间挂满了小水珠儿，像洒落一地的珍珠。黑色的秋千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默默而立。

　　此时的村子是安静的，除了树上的阵阵蝉鸣和声声鸟叫。人们都躲在家里，利用这个天然的借口，睡个懒觉，做顿美食，或安排各种娱乐，一切都显得合乎情理。要说有点烦恼的可能就是大地坪那几个孩子了，以往每个天气晴朗的周末，一大早就看见他们到门前树下玩游戏了。几个熊孩子绕着几棵树，不知疲倦地来回跑动，还不停的喊叫：“抓我呀，抓我呀。”嚷得我想睡个懒觉都不行。今天树底下安安静静的，湿漉漉的红砖亦发红得发亮。

　　小时候，我最喜欢下雨天，因为妈妈不会叫我下地干活。那时候家里有7、8亩的土地，每天便有忙不完的活，下水田，爬坡地，插秧，除草，收割……可到了下雨天，一切都可以按下暂停键，大人们也休息了。那时候，哥哥在家里做木工，一到下雨天，心情也会特别好，刨出来的木花又薄又长，速度更快。我还记得，哥哥喜欢一边干活一边唱那首《北国之春》：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声音磁性而质朴，把这首（后来才知道是日本著名民歌）思乡之曲唱得深情而令人难忘。后来，我每每外出，想家了，都会先想到哥哥雨天的歌声，虽然想着想着眼泪就会流下来，但心里很温暖。

　　我洗涮完毕，刚想迈步下楼，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脚下蹭了起来，调皮的66上来了。我不理它继续往下走，它就不依不饶，耍赖般在地上翻滚起来。一会儿连续打滚，一会儿四脚八叉，眼睛骨碌碌盯着我转，见风使舵，尽是谄媚、讨好。但脸上仍旧是一副沧桑，面无表情。我蹲下来溺爱地摸了摸它说：66真棒！66便立马站起来，迈开罗圈腿屁颠屁颠跟我下楼了。

　　爷爷看我下来便说，天都黑了，还不快吃晚饭。阴沉的天气把90多岁的老爷子弄迷糊了。我愉快地说：好，马上吃晚饭。餐桌上的早餐简单可口：白粥配姜丝、辣椒炒新鲜香芋苗；素煮糯玉米；还有一杯奶香奶香的麦片。38哥素日沉默，时不时还爱凶人，纪念日也总是记不得，生活缺乏情调。可每天每顿早餐，他却是不含糊的，总能变着花样去做，荤素搭配营养兼顾。

　　吃过早餐，天气还是阴阴沉沉的，偶尔飘点雨花。66不出去，在门口发呆。爷爷又推着他的斗车到对面草坪扫落叶去了。38哥听说接下来会有台风，早拿了绳子、木棒到对面小树林去了。姐姐昨晚说今天中午要拿材料下来包饺子，我除了等待也无事可干，顺手拿起《我的阿勒泰》，思绪很快就被作者带到了遥远的北疆，戈壁滩的腹地……那里有广袤的天地，神奇的山川异域，奇特的风土人情。

　　哦，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