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二三事

骄阳

　　少年无事,自己找事儿；少年无心思，自己寻“乐子”。聊聊少年二、三事:干活儿、玩耍、吃东西。

干活儿,是那个时代农家孩子们的特点,像我这样家里劳力少的孩子，除了利用“礼拜天”给生产队干活儿挣工分外,课余时间也没闲着，干的活儿主要是拔兔草、打猪草、积“绿肥”。下午一放学,我们就背上筐子出了门儿,手里拿着一片儿“冷糕”,上面撒上点盐,如果能“偷”抹点家里的食油在高粱糕上,那就再好不过了。家里的葱是生产队按“根儿”分的,大人们心中有数儿,所以不敢“偷”吃，有时家长也给半根儿葱“就”糕,那可就美极了。边走边吃，到了地里,拔兔草就找蒿子、蒲公英、叶子菜等,这些草大多有“奶”，兔子爱吃;打猪草就寻那些沙蓬、“猪草”等,这些草“肉”多，猪爱吃;遇到苦菜、野葱、野蒜、韭菜花等就带回家里“就”饭吃;如碰到甘草、麻黄、枸杞、柴胡等野生药材,顺便采了卖钱，挣学费;地里还有“翘果果”、“地瓜瓜”等有名儿没名儿能吃的东西,我们就边拔草边吃,有吃、有玩、有活儿干,啥也不耽误。积绿肥,就是拔够了兔草、猪草后,闲下来在村边拔一些兔、猪、牲口不吃的，长有肥厚叶子的草,切碎后一层层铺在茅厕和猪圈、羊圈、牛圈里,与屎尿混在一起沤肥,待来年上田施肥,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有机肥。

印象比较深的“活儿”是放牛。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前夕先试行了联组承包，我家与几个大爷家为一组,分了几十亩地,还分了一头牛。大人们似乎对土地更感兴趣,而我则对牛“情”有独钟。也许是缘于我表现出来的“积极参与”、“好管闲事”的热情吧,他们就把这头牛“转包”给了我,让我放牛。我刚牵到牛时,那个兴奋劲儿就别提了,第一个想法就是骑上它逛一圈。可当着大人们的面怕挨骂,只好瞅了一个没人的空儿,找了个台阶站上去,牵过牛来骑在它的背上，谁知还未来得及“得意”,牛就摇摇晃晃地趴下了,我忙爬下牛背,牵住缰绳想拉它起来,可它怎么也起不来。这下可把我吓坏了,我以为它快死了,却又不敢告诉大人,就近拔了些青草喂了好长时间,它才“哞哞……”地叫了几声,吃力地站了起来,看着它“皮包骨头”的样子,我再也不敢骑它了。从此,只要一放学,我就带着它走出村子,要么到山沟里,要么到河滩上,或田间地头,哪里的草长得茂盛就牵它到哪里放养。到了比较宽阔的地方,我就把牛的缰绳绑在撅子上或树桩上,腾出手来给它割草,捆成两大捆,用绳子连起来,搭在牛背上,让它驮回去当“夜草”。每天在河边或在井台边给它洗澡,还时不时地“偷”些家里的玉米喂它。转眼到了秋天,牛的毛渐渐油光发亮起来,通体浑圆,再也看不到肋条骨了。更为神奇的是,明明记得分牛时分的是一头灰褐色的牛,后来却变成了金黄色。看见它精神抖擞、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又萌生了想骑它的念头。我找了个高台站上去,把它牵过来,一下子跨在牛背上,此时我跨下的牛背全是肉,那个舒服劲就别提了。可刚走几步,牛就跑了起来,由于牛肚子大,而我年纪小腿又短,无法夹住,一下子就摔了下来。正在我疼得眦牙裂嘴爬起来的时候,猛然看见它正“得意”地瞪着我，我一时很是生气,抬起手在它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这一下可激怒了它,被我“娇生惯养”的它看起来比我还生气,一头撞过来。我赶紧跑着躲开,它竟然不依不饶,支棱着两只犄角一路追来。在我无处躲藏之机,我的哥哥们出现了,才把牛拦住,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们哈哈大笑起来。是啊,牛也像人一样,今非昔比了,吃的好了，心气儿就高了!可怜我放了几年牛,竟没有一次好好地骑过它，还摔了一大跤。但我一想起来,没有一丝丝的遗憾和挫败感，反而还有满满的成就感:一头饿得站都站不起来的牛,毕竟让我养得膘肥体壮，我虽然没有沾上光，但那种快乐让我受益终身。

　　玩耍,那时孩子们玩得大多是户外运动,“宅”在家里的时候很少,玩的项目有翻“元宝”、逛“泥钱儿”、推铁圈、抓杏核、踢键子、掏鸟窝、打“土仗”、打“冻牛（陀螺）”、滑冰车等。翻“元宝”，是用纸做成四方形薄“包”，相互轮流用手里的“包”打对方放在地上的“包”,把对方的“包”打得翻过来就归自己所有;逛“泥钱儿”,是抠两个大号废旧电池阳极的“顶盖片儿”，中间夹上泥土,在两片儿当中的孔插上木棍儿，用手抓住两头儿在地上一边推着转动一边挤压，把泥土擀成中间有孔、薄厚均匀、四周浑圆的“铜钱”样儿,放在太阳下晒干后,用绳子串起来挂在屋檐下,玩的时候才摘下来，双方互相把夹在手里的“泥钱儿”逛出去撞对方倒在地上的“泥钱儿”，撞上即归己所有;“推铁圈”就简单多了,就是用U形铁勾推“桶箍”或是铁丝做成的圆圈子,谁推得快谁赢；“踢键子”、打“冻牛（陀螺）”、滑冰车不用说了，大家一般都知道；“抓杏核”具体怎么个玩儿法已记不大清了。

比较好玩儿的要数掏麻雀窝。童年正赶上农村“除四害”捉麻雀的尾声，我村的麻雀窝大多不在屋檐下,因为它们有“宫殿”般的住处——古堡上的椽孔,这是几百年前建古堡时穿在土里的木椽,夯在土墙里,类似于今天的“脚手架”,年代久了木椽腐朽脱落,留下的孔洞冬暖夏凉又宽敞,是众鸟的“天堂”。但有时也住蛇。我们掏鸟时,几个小朋友用踋踩着肩膀靠近堡墙搭成人梯,站在上面的人用细棍子塞入鸟窝轻轻转动,边转边拉,这种用碎草缠在一起做成的鸟窝就这样被拉出来了，里面如有鸟蛋就给小伙伴就地“喝”掉,如有小鸟就分着养起来，如果鸟窝在堡墙的上端,我们有时也用“倒挂金钟”的办法掏,这样就比较冒险。不管用什么办法,掏鸟的人不能张嘴,怕里面有蛇蹿出来钻到肚子里。养麻雀是个技术活儿,只能养小的不能养大的,大的比较有“气节”，不吃不喝会“气”死,刚长上毛、有黄嘴岔子的最好养:把它放在用高梁杆编成的鸟笼子里,天凉就在笼子里铺点棉花,天热就把笼子挂在通风阴凉处,里面放上米、水,当然最好是捉蚂蚱喂它,但不论喂什么都得控制“食量”，多了会撑死。养大后就不用关在笼子里了,它不往外面飞,依恋人;但这也有个坏处,它老是跟在人的“脚后跟”跑,容易被人踩死,我养的一只麻雀就这样被姐姐不小心踩死了,害得我伤心了好一阵子。

最冒险刺激的玩法当数打“土仗”了:小朋友们分成两拨儿,拉开一定距离,相互用“土圪垃”甩出去打对方,多数时候打不到人,即使打到了,只要别打破头、砸住眼睛,就没什么事儿,那时的人“皮实”,不矫情，讲“义气”，不告诉家长，当然告诉了也没多大事儿，那时的家长也不怎么样“护犊子”，习惯于“散养”孩子，任由孩子们“放飞自我”。

　　说起吃东西,那时的孩子们就可怜多了。刚出生时普遍吃不饱,到后来勉强吃饱了，也没什么好东西吃,见到田地里的瓜果就有点“奋不顾身”，有一次,我和一个堂哥到地里拔兔草,看见不远处有片生产队种的菜瓜地,堂哥就让我和他一起去“偷”吃,我胆子小不敢去,他经不住“馋虫”作祟,就独自去摘,结果被看瓜的本家爷爷逮个正着,连我一起好一顿数落。

要说最好吃的就是鱼了。我们村地处桑干河南岸，有水就有鱼，对于我们这样一年分不到几两肉的人家，小孩子从小就有“临渊羡鱼”的癖好。由于我不会游泳，小孩子又没有渔具，想吃鱼就得沿着河岸拣鱼，拣那些大人们用网捕鱼时，虽侥幸逃脱却因挫伤被拍上岸刚死不久的鱼。拣鱼时要看眼睛，鱼眼睛是黑色即是新鲜的，呈褐色已不新鲜，呈灰色是已腐乱的不能吃了。那时还经常和小朋友们一起“喝”鱼：在河边的小溪里游着一些长约1至2公分的小鱼，我们叫它“清水鱼”，把手伸进水中，待小鱼经过时连水带鱼捧起来，直接灌进嘴里，清凉去火，很是舒畅。最过瘾的要数有一次下河捉鱼了：我们几个小伙伴到河边玩儿，看见河水因泄洪大都退去，剩下了一些大水洼，其中一个水洼里面有许多露出半个身子在泥里蹦来蹦去的鱼。只见一个老大爷正用手往岸上攉鱼，我们几个高兴极了，也纷纷跳到泥水里捉鱼。只听得老大爷对我们高喊：“孩子们，不能捉大鱼，那是大嘴鱼，会咬人的，你们捉小鱼。”我们一时竟被唬住了，只好乖乖听话，眼睁睁看着老人家背了几袋鱼扬长而去，我们只捉了一些小鱼，尽管鱼小，架不住多，美美改善了一次生活。

幸福人生到底是怎样的?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诠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但我想,人在成长过程中,每个年龄段能尽情做那个阶段该做的事儿,自由地释放“天性”，活出童年的稚气未脱、少年的意气风发、青年的勇气可嘉、中年的荡气回肠、老年的和气致祥，就是幸福的，无所谓成功、无所谓失败,也无所谓做多做少,富足或贫穷。能够做“我”想做、做“我”该做,二、三事足矣,无愧于人生，也不枉曾经少年。

儿时的时光

外婆拄拐杖，

牛车载夕阳，

心有多野路有多长，

有的是时间丈量。

田野起麦浪，

麻雀捉迷藏，

心有闲暇日月不忙，

山水即是游乐场。

那些不在意的时光，

忽略了贪玩的匆匆忙忙，

见山就想爬遇河就要蹚，

井拔凉水灌热肠。

那些被怀念的时光，

简单得就剩下天性释放，

迎风不觉凉雨雾不迷茫，

赤脚跑路直喊爽。

那些儿时的时光，

顾不得做梦却成就了梦想，

自由散漫歪打正着陪伴我成长。

多想与年少诉衷肠，

回到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与儿时玩伴嬉闹在田间小路上。

你是谁？

为何长得和我像？

年过半百的我已不认识我，

只有梦中的自己，

才一如我儿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