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原创散文）

水沐年

在我陈旧的记忆中，有一种植物始终占据着特殊的位置，那便是狗尾草。

童年那时，在村子西南一个山岭上隆起很多坟堆，那是周边几个村子人归老后安葬的地方，人迹罕至，显得格外阴森。也正因如此，山坡下一大片的狗尾草生长得极为翠绿，甚至能长到一米高，十分茂密。每到秋风起、冬天来临时，许多候鸟便会将这片狗尾草草地当作自己的家，在草丛中安营扎寨，于是狗尾草地里便藏有了众多的候鸟。

我家有一块自留地正在山脚下，爷爷去那里种番薯花生之类的庄稼，我和大哥就跟着爷爷去那里玩，而且特别喜欢钻进狗尾草地里折腾。我们会在狗尾草丛中穿梭，寻找鸟窝，掏鸟蛋、捉小鸟。为了不被鸟儿发现，我们还用狗尾草编成帽子戴在头上作为掩护，我们蹑手蹑脚，轻轻爬到鸟窝的身边，专心孵蛋的鸟儿遭遇我俩突如其来的造访，惊慌失措的腾空而起，远走高飞去了，留下的鸟蛋，甚至刚浮出不久的雏鸟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我们用狗尾草将鸟儿的脚丫扎住连成一串挂在脖子上，大摇大摆的在村子里穿过，引来孩子们羡慕的目光，我们的虚荣心因此也得到很大的满足。

有孩子问到哪里抓了这么多鸟儿时，我和大哥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坟岗下的狗尾草地，他们很惊讶的吐吐舌头。奇怪我俩怎么敢到那片地方去玩。繁茂的草丛里经常有野猫子藏身其中，伺机捕杀小鸟，甚至时有毒蛇出没，这么危险之地我们都不怕，因为其中的乐趣太诱人。狗尾草地东南边是一大片稻田，稻田中间南北走向有一条用于灌溉农田的水沟，水沟里有许多鱼。那时我和大哥常去那里捉鱼，太阳很猛烈时，我们会在山脚割下一大堆狗尾草扎成帽子戴着。

一年暑假，我和大哥在水沟捉鱼时，邻村的龙哥出现了，他比我们年长，声称这水沟的鱼是他先来捉的，不许我们捉。大哥与他争辩了两句，结果龙哥竟把大哥的狗尾草帽子摘下来扔到水沟里，帽子顺着水流漂走了。大哥虽气不过，但因力量不敌，也只能无奈又气愤地离开水沟。好在稻田旁的冯家江里也有很多小鱼小虾，大哥便带着我去那里捉鱼摸虾。冯家江岸边也长着狗尾草，我们又摘来做成帽子。岸边还有许多杂树和灌木丛，灌木丛里长着野果，还有黄蜂窝、小鸟和鸟窝。我和大哥常常在那里玩得特别开心，为捉到几只小虾，摘了几朵黄蜂窝，还有掏到几颗鸟蛋，几乎整天乐此不疲。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场景依旧清晰，狗尾草、水沟、冯家江……时光匆匆，几十年转瞬即逝，童年与狗尾草的记忆似乎已如风中残云，渐渐散去、淡漠、遗忘。然而，有一天却因一张照片，那些记忆又被重新唤醒。

那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谢老师从北京发来的照片，照片里的他静静地躺在狗尾草丛中，望着天空沉思，悠然自得的模样。谢老师退休后生活很悠闲自在，他的儿子在北京工作，每年五六月份他便去北京度假与儿子生活在一起。

　　谢老师是我非常佩服的人，他给我们上课时，时常背诵一些唐诗宋词，像范仲淹的“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等词句，他常常背给我们听。当他上《岳阳楼记》时，更是一字不差地完整背诵下来。也正因如此，初中时的我对唐诗宋词产生了浓厚兴趣，这完全得益于谢老师的影响。后来我考上师范后，买了一本唐诗、一本宋词，在上课或课余时间都会拿来背诵。直至现在，我还记得不少的唐诗宋词，且从未忘记。

某个星期六的早上，我与张老师及其大姐和她的孙子开阳一同前往冯家江湿地公园散步。在儿童游乐场旁的空地上，生长着一大片茂盛翠绿的狗尾草。我不由自主地走到草丛边，摘下一根，放入口中嚼着。

这时，年仅五岁的小开阳看到我嘴上叼着一根草，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好奇地问他笑什么，他说：“你怎么嘴上叼着一根草呀？”我便问他是否知道这是什么草，他回答：“这是一根狗尾巴草。”说完，他也笑着在旁边拔了两根，一根插在自己的脚踏车把上，一根叼在嘴里，边玩边走，开心极了。

看着小开阳天真无邪的笑容，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而狗尾草串起的记忆虽然零散，但毕竟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至今想起，仍然有一种淡淡温馨在心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