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

清风

　　短短的一篇小说，竟然读了一个多月。

原因无它，不忍卒读。

读到一半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故事的结局，也隐隐约约从中读出了现实的影子。

　　爱情是人类最古老而也是最美好的感情，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让人充满愉悦和幸福，劳燕分飞也总是让人遗恨无穷、叹息不止。从贾宝玉林黛玉到罗密欧朱丽叶，爱情的悲剧往往也是历史的悲剧。而历史的悲剧，在现在和将来，都不会缺席。因为，人类在自然萌生出爱情这种美好感情的同时，还给自己造出了门第、道德、宗教等种种世俗观念，当爱情和世俗发生冲突的时候，悲剧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纪德的《窄门》也是如此。只不过，阿莉莎以自己的性格缺陷放大了这个本可以避免发生的悲剧。

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大概就是童年，因为童年几乎可以百无禁忌。上学了，家长老师说不要早恋；就业了，“人生导师”说要先创业再有家；谈对象了，要考虑对方的房、车、钱；婚后即使感情不和，也要顾虑孩子的感受，捏着鼻子凑合着过；孩子大了，要考虑的就更多了。凡此种种，唯独把自我的爱情幸福放在了后面。

　　阿莉莎炽热的爱着杰罗姆，正如杰罗姆疯狂的爱着阿莉莎。他们的爱情符合所有的世俗观念，连双方的父母、亲戚都热烈而真诚的祝福他们。可阿莉莎先是从父亲的婚姻不幸里感受到了恐惧，开始排斥婚姻，自我限制对杰罗姆的爱；继而为了妹妹朱丽叶，更加刻意疏远杰罗姆；朱丽叶结婚后，阿莉莎又要杰罗姆专注于学业和事业，最后，她又以上帝的名义，要追求那种具有脱离世俗的“美德”和“幸福”的爱情，努力要挤进那道“窄门”。

我的梦想升到极高极高，再谈任何世间的欢乐，就会使它跌落下来。阿莉莎在日记中写到。

她和杰罗姆刻意保持距离，约定长时间不见面，直至最后忍痛彻底拒绝了杰罗姆。

这个曾经美丽可人的姑娘，最终在自我的禁锢后变得憔悴而自卑，她只身离开了那个从小长大、留着许多美好回忆和终生遗憾的伤心地，孤独的客死在遥远它乡的疗养院里。

悲剧落幕，只留下一声叹息。

　　所有的感情，都需要相向而行，才能焕发生机、历久弥新。阿莉莎的悲剧，从她刻意躲避杰罗姆热烈追求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长期的躲闪之后，“我们耗尽了我们的爱情所能期望的全部最单纯的快乐”，爱的激情在一次次碰壁后变得无奈而迟钝，“既已决定不见面，内心悲怆的凄苦就化为淡淡的忧伤了”，哪怕再次见面，局面也迅速由渴望和冲动变成尴尬和沉默。连阿莉莎自己都承认，“不用说，我们老了，诗意消失”。每时每刻都想看见阿莉莎的杰罗姆，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冷淡后，“接受推荐，立即进入雅典学院，倒不是怀着多大抱负和兴趣，而是一想到走就高兴，好像一走就全摆脱了。”

一场本应该双向奔赴的爱情，硬是搞成了躲猫猫游戏，可悲可叹。

为了走进那道“窄门”，阿莉莎的爱情观变得不可理喻，她把爱情高高的供在宗教道德的祭坛上，她的爱情要一尘不染，没有冲动，没有欲望，没有婚姻，甚至连想想都是罪恶。这已经不是天真，而是糊涂了。

可悲的阿莉莎，可怜的杰罗姆。

与之相反的是，暗暗爱着杰罗姆的朱丽叶，赌气接受一个秃顶而粗俗的乡村农场主的求婚后，在柴米油盐和相濡以沫中，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当然，在“厚厚的灰烬已经覆盖了火热的过去”后，她也会偶尔回忆起那段甜蜜的暗恋时光。

做人做事用情，行动永远比思考更有效！

故事的最后，朱丽叶家，在那间布置着阿莉莎生前用过的家具的小屋，坚信“一种毫无希望的爱情，也能长久的保存在心中”的杰罗姆，面对朱丽叶“生活之风每天从上面吹过，却不会吹灭它吗”的追问，沉默不语。

现实生活中，阿莉莎的悲剧并不少见。我们往往在瞻前顾后中迷失了追求，在流言蜚语中失去了冲动，在世俗观念裹挟下主动入瓮，在顾虑重重中牺牲了自我。我们在社会的洪流中如浮萍般流浪，在时代的尘埃里如野草般伏地偷生，在春夏秋冬的阴阳流转中逐渐苍老，在风霜雨雪的社会侵染中颓废。生命刚刚启程，梦想刚刚萌动，就丧失了方向、活力甚至挣扎，自觉的向尘世投降、与泥沙俱下。每日机械的行走在人流中，只是为了活着，曾经鲜活的灵魂，不知何时去了何地，仅剩下一副光鲜却垂死的躯体。甚至是对美好过往的伤感回忆，都无片刻的容身之地。

“好了”，朱丽叶终于说到，“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