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尽

余建雄（旋辉）

～岳父、岳母人生最后的日子 时光匆匆，人海茫茫，能在几十万人的县城相识相伴，是一种缘份。岁月悠悠，人生的道路就是历经甜酸苦辣的行程，生命的暮年谁也逃脱不出病痛的苦海；离去，是无可奈何选择；离去，也是一种解脱；从此无忧、从此无愁，淡出人间。 我岳父今年93岁，梅县蕉岭广福人，解放初考入广州南方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四会县参加土改，1953年到怀集供销社工作、1960年调到封开。我岳母今年83岁，是本县南丰人，他俩都是在封开工作到退休。 前排左二是我岳父在怀集的照片 1963年我岳父岳母与我爱人婴儿时照片 　　1998年，在广州工作的小舅从单位分到一套两居室小房，便接俩老到广州长住了22年。2020年，小舅回封开在我们所住的小区购置一套新房，安置俩老，让他们回到我们身边养老。 近几年，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直与病魔抗争，岳父几乎每季都要到医院留医一次和输一次血。岳母也有多种基础病，多年前，她在广州做过三次手术，近两年每半月就要自费注射一次一万元（购一赠一）的靶向药，两个小舅每半年定期接她回广州复检。 　　2023年11月，岳父在家晕倒，住院一次，2024年1月又在家晕倒，摔伤腰椎又住院一次。也许是身体各种不适使他觉得到时日无多，所以，他出院后，坚持要一家人陪他在春节期间开车回老家走一趟，探访他家姐兄弟的侄子侄孙，我们陪伴他回了一趟老家，实现了老人家的心愿。 自从梅州老家回来后，岳父、岳母的身体每况日下，我们虽然同住一个小区，但不同住，尽管他们一日三餐有专职阿姨照顾，我也在岳父需要时过去帮他冲凉（洗澡）。但岳父因患直肠癌造成长期缺铁性贫血、经常头晕，四肢无力，行动不便，坐下就站不起来，偶然跌倒又无人能及时扶起。我岳母周身病痛扶不了他。我夫人身体也欠佳也没力气扶人，而我开办的羽毛球训练班长期要去球馆教球，经常脱不了身，不能时刻照顾俩位老人。 　　三月六号，我们为岳父办九十三岁寿宴，在广州、佛山工作的两个小舅回来，我爱人就与他们商量日后将父亲送去福利院养老一事，他们都觉得由专人照顾会好些。在征得老人家同意后，三月中旬，我们将他送到福利院，由医护人员护理。到福利院后，岳父有过短暂的开心日子，因为在家时，阿姨煮菜要迁就岳母口感，菜要煮得烂熟，毫无口感，而福利院煮的饭菜又适合他口味，加上每天护工帮冲凉（洗澡），所以，他觉得福利院很好。 　　自从岳父去了福利院，我岳母因也开心几天，因为服待老伴经常受气，现在终于不受骂了，自由自在了几天。但不知是祸还是福，身体的病痛也伴随而来，三月底和四月初，她先后因各种疼痛两次住院治疗。期间，她听老伴在电话里说过“福利院那里的护工服务态度很好”，所以，她出院后也主动向我们提出要去福利院。我们于四月十六号为她办了入住手续，十八号送她入住。在福利院，她遇到有几个讲南丰话的老人家和护工，她们之间互相关心，很有亲切感，她也很开心。 　　四月十五日下午，我们去探望岳父，刚见面，他就抱怨我说：你不来看我，我有点意见… 看到岳父不开心的样子，我笑着对他说；我前两天来过，你忘记了？ 他呆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来过？我说：十号我来过一次，用轮椅推你去附近的广信塔广场转了半小时。十二号星期五又来看过你。那天，你说想去理发，我跟你说：福利院有专人上门理发，你就不用舟车劳顿出去外面理发了。今天是十五号星期一，你那么快忘记了？ 岳父听后闷闷不乐，唠叨说；开车送我去理发有那么难吗？ 　　以前，我每月开车送他去龙山路那边理发店理发。我感觉是那天没有送他去理发，是福利院请师傅免费上门帮他理发了，他现在有意见，对我不满。我便对他说：不难，如果你觉得这里理发不好，以后想去龙山路理发，你跟我说，我一定开车送你去… 临别时，他还对我说：我现在什么都看化了，无所谓了…。我现在就好象你小时侯，在幼儿园放学，在门口等父母来接的心情… 从他的语气中看得出，他对我们不能时刻陪在身边，感到失望和情绪低落。 　　十六号上午，值班医生就告诉我们说：你父亲昨天晚上出了点状况，需要马上送到县人民医院检查和输血。中午，我们跟随救护车将他送到医院，谁料傍晚刚做完几项检查，医生就发现我岳父心跳异常急促，一帮人手忙脚乱将他送入ICU抢救… 岳父在ICU住了十多天，医生诊断为”慢性阻肺病，脓毒血症，腔隙性脑梗死”。我们尊医嘱，先后自费购买20多瓶进口血清白蛋白用于救治。那段时间，我们只能每天下午四点入去探望几分钟。病入膏肓的他，双目无神，意识模糊，说话不清。他两个儿子、孙子、孙女从广州、佛山回来探望，都没法听到他留下片言只语。 十多天后，岳父病情好转，转入普通病床，但他依然不会说话，身体处于半休克状态，吃东西也是鼻饲，周身插满管。我们请了一个专职陪护人员全天陪护。 　五月一日，我两个小舅及其儿、女和我女儿、女婿从广州、佛山回来，接我岳母一齐去探望我岳父。晚上陪我岳母到酒楼吃晚饭，但岳母身体的疼痛让她坐立不安，只是吃点白粥。她还投诉说：跟福利院医生说了开点化痰药，但医生只是马虎应付，两天都不见拿药来。又说她到福利院，是不想麻烦我们… 当晚，我送她回福利院时顺便在药房购买化痰药给她带回去。 八日早上八点，福利院医生通知我们，说：你母亲七点多起床擦牙洗面，后感觉不舒服，便告知护工扶她回房上床休息，十分钟后护工拿氧气罩给她吸氧，叫她时已没有反应，便通知医生过来，医生过来后，证实她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我们到福利院后，医生又复述上述情况，最后诊断为：恶性肝癌晚期病逝。 当天中午，两个小舅接消息后从广州、佛山赶回，在当天下午送她老人家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办完岳母后事后，他们三姐弟去医院探父亲，在车上我说：是否将阿妈过世的事告诉阿爸？他们三姐弟没有统一意见，只是大舅仔说：我认为还是不说为好，我是不敢说的，你们谁敢说就谁说。 五月九号，医生对我们说：你父亲感染的炎症基本消除，病症已平稳，但不可能恢复到之前了，让我们送他回福利院。 我入病房到岳父床前喊了一声：爸，我是余雄。今日接你出院。 他举起了右手，我握着他的手跟他说：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我接你出院，好吗？我一边说，一边帮他按摩一下手和脚，偶然间也感受到他有眼神交流。 陪护的阿姨说：你这个女婿对岳父真好。她说：她做护工十多年，护理过很多病人，对于这种状态的病人，一般人甚至连亲人都不敢多看一眼。而你几乎每次来都握岳父的手，帮他按摩，对他说话，实在少见。 其实，我以前经历过陪伴母亲、姨丈、父亲走完人生最后的那些日子，深感亲人在世时有话不说，以后想说的机会就不再有了。 十号那天，医院派救护车送我岳父回福利院，岳父似乎很高兴，送回到床位时，一个护工阿姨叫了一声：阿公，返来啦？他懂得“唔“地回应了一声。 那几天、岳父病情越来越差，骨瘦如柴皮包骨，眼光混浊无意识，不管你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我反复想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对他隐瞒他老伴去世的事到底好不好？应不应该告诉他？我想到了这个时候，不管他是否还有意识或感觉？都应该将实情告诉他。于是，在16号傍晚去探望他时，我忍不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遍：阿爸，阿妈一个星期前已经走了，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呀！ 不一会，岳父痴呆的眼角慢慢地流出一滴泪花… 十八日零时，岳父在福利院就停止了在人世间艰难脚步，闭上慈祥双目，追随他离世的老伴，驾鹤西去… 清明雨未晴脸上两泪径 父母相离去梦追西游情 人已去、情义尽 此生再无归家人 缘尽…愿天堂无痛苦折磨、愿世间再无忧愁！ 岳父，岳母，一路好走！ 最后，感谢这段时间亲友对俩老的探望，感谢医院医生尽职治疗，感谢福利院医护人员热心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