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乡村旧事 </p><p class="ql-block"> —— 那口老井</p><p class="ql-block"> 我家有个菜园子,在东边不远处,小时候习惯称“东园子”。“东园子”有一口老井,平日从井上挑水吃,春夏浇菜园子,全靠这口井。</p><p class="ql-block"> 这口井老气派了,有些古朴之风。井台子高出地面一两尺,石头台面,又平又整齐。圆圆的井口,直径一米多,井体上窄下宽,石头砌成。井口东侧,立着一个花岗岩石条,一人多高,立方体,又宽又厚,四棱见线儿的,看上去既厚重又美观。</p><p class="ql-block"> 石条上端有个碗大的洞,洞中穿过一根碗口粗细的木头横梁,这是辘轳架子,或叫辘轳轴。木制的辘轳,两边匝着铁箍。一个弯弯的辘轳把儿。</p><p class="ql-block"> 辘轳轴上还要抹黄油,这样辘轳转起来润滑、轻便。</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本图片选自网络。类似这样,但我家老井辘轳比这漂亮壮观多了,可惜没留下图片)</span></p> <p class="ql-block"> 那辘轳,那井,尤其那园子,曾经是我童年的乐园。我从小就在“东园子”玩儿着长大。爷爷长期在东园子干活,拾弄菜地。作为“跟屁虫”的我,在一旁玩耍,和泥,看蚂蚁,抓蚯蚓。后来也能帮着爷爷干活了。</p><p class="ql-block"> 刚开始,爷爷拧辘轳打水浇菜地,我负责看菜畦子里的水满没满,快满时告诉爷爷,爷爷就放下辘轳,过来用铁铣拨畦口子,封住这畦子,挖开下一畦子。后来我能拿动铁铣了,爷爷拧辘轳,我帮着拨畦口子。再后来我十四五岁时,个头比辘轳高了,就学着拧辘轳打水,让爷爷拨水口子。</p><p class="ql-block"> 这拧辘轳打水是个体力活,也是技术活。长长一根井绳,一头固定在辘轳上,一头连接着铁皮(也有柳编的)水斗子。水斗子底部是椭圆形的,落到水面自然倾斜,把水灌满。开始拧辘轳,井绳一圈一圈缠绕在辘轳上。把水斗子拧上来高过井台时,右手握住辘轳把,左手把水斗子往旁边一拽,放到井台上,一倾斜,水就倒进水沟里。</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最关健的来了,放辘轳!这才是这个活计中最精彩的一幕。如果手拿着辘轳把儿一圈一圈往下放,那太没劲了,也影响打水效率。必须是把辘轳把儿倒着一拨,右手往身后一背,侧身,左手按在辘轳上,让水斗子自由落体,让辘轳自主转动,咕噜咕噜,辘轳把儿快速在空中画着圆圈儿,那叫一个潇洒!这是我愿意拧辘轳的最大诱惑。</p><p class="ql-block"> 这里有个细节,左手在倒水时自然就湿了,用湿手去按辘轳,发涩,能起到刹车作用,控制辘轳转速。水斗子快速下落接近水面时,左手用力,让辘轳减速。</p><p class="ql-block"> 我拧辘轳打水,与其说是为了浇菜园子,倒不如说是为了放辘轳玩儿,过瘾!</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一大家子人,一年四季有菜吃,得感谢“东园子”,感谢那口老井。春天时,韭菜、菠菜、生菜、小葱。 夏天时,黄瓜、柿子、茄子、辣椒、小白菜。入秋时,豆角、土豆、胡萝卜、大白菜。到了冬天,菜窖里储存着大量的白菜、土豆、萝卜、胡萝卜,一直吃到来年开春。</p><p class="ql-block"> 因为敬重那口老井,每年过年贴对联时,都要给老井贴上一幅“井泉水旺”,年三十中午吃团圆饭前,给门窗上香时,也要给老井祭上一炷香。</p><p class="ql-block"> 最让我怀念的是,那口老井的水特别好喝,甘甜可口。在园子里干活口渴了,根本不用回家,把刚打上来的水在井台上咕嘟咕嘟喝个半饱,清凉的很,那可是纯天然矿泉水。</p><p class="ql-block"> 记得小时候,除逢年过节烧开水沏茶外,平时很少喝开水,在外边玩够了回家,找水瓢,从水缸里舀半瓢水,喝个痛快。</p><p class="ql-block"> 尤其夏天天气炎热时,从井上新打回来凉水,里面稍加上点糖精,喝着甜,还哇凉哇凉的,解渴降署,沁心沁脾,不亚于现在的什么冰镇可乐冰镇啤酒。</p><p class="ql-block"> 塔其营子地下水水脉是南北走向。干旱年头,水位下降,浇菜园子水打多了,能露出井底泉眼,泉水是从北面汩汨冒出来的。北边是八家岱方向,那边有高山峻岭。</p><p class="ql-block"> 有的年头夏季雨水多,地下水位上升,这口老井的水位上涨至离井台不到两米。去井上挑水都不用井绳,用水扁担一头的铁链钩子,钩住水梢梁子顺下去,就能把水打上来。</p> <p class="ql-block"> 70年代末,在院里窗户下,砸了一口压井,当时也叫洋井,就不再去那口井上挑水吃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在宁城老窖的带领下,八里罕地区酿酒业发展迅速,建了好多酒业园区,地下水被过度开采利用,并造成严重污染。20多年前,老窖集团还曾协商,准备在塔其营子村前打井抽水。被当时任村长的弟弟和村民们坚决拒绝。</p><p class="ql-block"> 现在,塔其营子的地下水水质,也大不如从前了,水位下降严重。过去的手压井早已废弃,压不出水来了。新打的深水机电井,抽上来的水,还要用净水机过滤后才能饮用。</p><p class="ql-block"> 这前后也就五十来年的光景,自然环境变化咋就如此之大呢?</p> <p class="ql-block"> “东园子”那口老井,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废弃填平的。不过我想,在地下水下降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即使那口老井一直保留到今天,估计也早已干涸,欲哭无泪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到老家,老井不在了,辘轳没有了,那个挺拔的石条也不知去向,“东园子”,早已变成了一片玉米地。</p><p class="ql-block"> 站在老井所在之处默默沉思,暗然神伤。微风吹过,仿佛又听见那吱扭吱扭的辘轳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