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虎

浅浅红楼

今年正月里，曈儿来外婆家做客，邻居热情地要送给她一只小猫。爱猫的曈儿开心得不得了，立刻就要把刚满三个月的小猫抱回家。于是大家纷纷帮她抓猫，惊恐的猫咪在把我的左手抓了一条血印子之后跳离，四处乱窜，钻到了沙发的拐角处再也不出来。伤心地曈儿怏怏地离开猫舍，那是主人家承诺，等猫情绪稳定之后亲自给她送过来。

曈儿从中午等到了晚上，期间不停地问：猫咪送来了没？猫咪送来了没？可是直到屋外一片漆黑，大门仍然没有任何响动。一天就这样结束，就连晚上睡觉，曈儿也睡得不安稳，后来的几天，曈儿依然追问个不停。千等万盼，猫咪仍旧没有送来。我说那不如让爷爷带着你去抓吧，带着你的猫窝一起去，直接把猫咪放在猫窝里提回来！她开心地蹦起了双脚，拉着爷爷就往外走。

不一会，猫咪真的被带回来了。不是放在猫窝里提回来的，而是贴着温暖的胸怀抱回来的。小猫咪是一只狸花猫，全身是黑色和棕色交错的花纹，看着来威风凛凛，真像一只小老虎。我告诉曈儿，宋代的人也特别喜欢养猫，他们养猫之前还要给小猫咪写一张聘书，选一个良辰吉日，再把猫咪迎回家，还会为猫咪取上一个别致风雅的名字。我们商量了许久，便为这只可爱的小猫取名绣虎。曈儿告诉爷爷，她的猫咪名叫绣虎，爷爷心领神会地仰头哈哈大笑：“好呀，原来是一只漂亮的小老虎！”

到了陌生的环境里，小绣虎又紧张又害羞，只敢躲在床底下的角落里，一动不动。我们不愿意过度打扰他，为了让他尽快适应环境，只在暗中反复观察，保它的安全。晚上到了，绣虎仍然躲在床底下，一动不动，为了让它尽快消除恐惧，我们用尽了手法捉住它。曈儿搂着它，轻轻地顺着它的绒毛抚摸，让它颤抖的小身体，慢慢恢复平静。晚上睡觉时，它被曈儿裹进了被窝里，小小的身体贴着她的主人，它的主人当然比它更享受此时此刻的温馨。

三个月的绣虎虽然看起来比较壮实庞大，可是骨骼灵活的程度简直让人惊叹，稍不留神，它竟然像会缩骨功一样钻进了抽屉里，让我们找了整整一天，竟误以为它从四面不透风的房间里神秘消失了，差点动员万能的朋友圈为失落的曈儿重新领养一只小猫。没想到在山穷水尽之际拉开抽屉，这只调皮的小家伙竟从里面窜了出来。此后，抽屉竟成了它的秘密基地！要说它是如何钻进抽屉的，那还得不怕麻烦的我们俯下身子，趴在地上仰望，才能看到柜子底下有一条小小的缝隙。

此后的几天，绣虎越来越熟悉。起初，它敢走出卧室的门，在门口的食物盘中吃点干粮，喝口水；后来，它敢上二楼溜达一圈，探秘着整个屋子中各个幽深的角落；再后来它就敢跳上我的腿，呼噜呼噜的睡大觉了。绣虎就这样真正的成为了我们的绣虎。曈儿也越来越熟练得为绣虎换猫砂，铲粪便，换添食物。晚上搂着绣虎睡觉，梳理它的绒毛，和它亲密地交谈。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曈儿要回家上学了。绣虎只能暂时寄养在外婆家，随后，外婆也要去西安打工了，绣虎又只能拜托给大爷爷每天来喂一顿吃的。

后来，我曾经回去看过绣虎几次。那时的绣虎已经可以在院子中玩耍了，企图赤手空拳抓住院中栖息的麻雀。甚至有一次，它还跑出了院子，在门口吃起了青草。一个月后，曈儿终于可以回去看她的绣虎了，可是绣虎却失踪了，就在曈儿回去的前一天。听大爷爷说，院子里来了一只黑猫，绣虎便跟着黑猫走了。当满心欢喜的曈儿激动地跑进院子时，映入眼帘的却只剩空空的猫舍。

我们对于绣虎的怀念，便只能寄托在手机上一张张曾经拍摄的照片上。曈儿问我：“妈妈，你说绣虎现在有可能干什么呢？”我说：“绣虎有可能在浪迹天涯呢，它像一个孩子一样长大了，就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它说外面的世界真美呀！它可能认识了新的伙伴，可能和那只黑猫结婚了！”曈儿入迷地听着，脑子里幻想着丰富多彩的故事，她没有过多的失落，她希望秀虎能在外面开心快乐地生活，并且为她产下一窝可爱的猫宝宝。那时她就会有更多只猫咪了！或许有一天，绣虎还会回来看看它曾经的主人呢！

此后，我们走在路上，看见像绣虎一样的小猫咪总会驻足，轻声地呼唤着绣虎，绣虎……可曈儿很确信，那不是绣虎，绣虎的四只爪子是黑色的。尽管如此，我们依然期待能在路上偶遇长得像绣虎的猫咪。并轻轻地呼唤着绣虎的名字。那种不似绣虎，怀念绣虎的感觉，让我们觉得幸福。后来我们确切得到了两次关于绣虎的消息，一次听大爷爷说在村中的垃圾堆上见到过绣虎，一次，曈儿的舅妈为我们发来了一段小视频：绣虎在村里一处颓废的房屋废墟间散步。原来，绣虎还生活在我们的周围，这是多么温暖的安慰呀！

转眼春归夏至，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下午放学的时光显得格外得长，直到七八点，天空似乎都是明亮的，我们决定放学后回家一趟。这天晚上我和曈儿正在家里看诗词大会，母亲突然进来说：“曈儿，外面有一只猫，像是你的绣虎呢！”我们飞奔出去。果然在汽车下面有一只黑黑的猫咪，看到有人来了，又蹿到了马路中央，径直向东走去。我大喊：“绣虎！”猫咪回头，看了我一眼，似有迟钝，随即又扭头向前走。我们赶紧拿来馍馍，嚼碎了，扔在马路中央。猫咪被馍馍的香味吸引，果然吃了起来。我们一遍遍呼喊：“绣虎，绣虎……”它再也无动于衷，忘了我们。曈儿激动地判定：“那就是绣虎，就是绣虎，它的爪子是黑色的！”我们把更多的馍馍扔向马路中央，渴求在馍馍的吸引下，绣虎能够多停留一段时间。我说“曈儿，今天真幸运呀！我们回来竟然遇见了绣虎，这真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莫不是绣虎感知到了你要回来，所以专程赶回来看望你。”“它怎么会知道我回来了呢？”曈儿打破砂锅非要问到底。“那可能是它闻到了你身上独有的气味吧，毕竟你可是它的小主人呐！”“绣虎看起来比以前更黑了，不过没有长得太胖！”曈儿说得很对。路灯下，我们不能清晰地看到绣虎的模样，便渴求能在这短暂的相聚中多看绣虎一会。

一辆汽车驶来，明亮的车灯刺激了绣虎，它向马路对面的小森林走去，我们追随着绣虎的脚步，渴求了解到它最终的归宿。它像一只黑夜中的探索者，从破旧的木头上跳跃到杂乱的石堆上，继续缓缓而行。小森林里有随意生长的杂草，也有人们开垦出来种植的小片玉米，像是自然与生活的交界线。绣虎就这样走着，黑夜中有一丝孤独，又有一丝神秘。它的世界终究把我们遗忘在外了。“再见了，绣虎”我们向它告别，心中有许多依依不舍，又有虔诚的祝福和期待。人生的久别重逢，真的是无比美好。我们终于在绣虎失踪两个月后，再一次见到了它，并得知它安然无恙，成了一只自由的野猫。或许流浪略显孤独，但灵魂自由，我想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