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鹅岭探秘（童年记忆）

海胆

石井兵工厂由海军接管改为鱼雷仓库后，乌石岗、大岗山和飞鹅岭上的哨岗亭上就装上了探照灯，每到晚上天一黑，刺眼的光柱就在几座山顶上来回的晃动，有时照到我们纳凉的大榕树上，阴森贼蓝的灯光与乌黑墨绿的枝叶浑合成的色调在晚上看是很恐怖的，我看过《渡江侦察记》电影中出现的江防镜头里就曾有过类似的感觉。

忽然有一天，飞鹅岭与兵工厂围墙之间响起了不停的枪声，此后又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引起了从没听过枪炮声人们的轰动，村子各种猜测和传说马上就多了起来，有的说是国民党特务破坏搞爆破，被解放军发现后全被活捉了，有的说是解放军是在练枪和投弹。我们一班十来岁左右的死党更是诧异和兴奋不已，光着身子就跑到正在石桥上网鱼的花头靓那里，听听他有何说法，可他只摸着下巴嘿嘿干笑着，张着无牙的口，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的。我们好奇心重，就结伙转身往枪响地方跑去，想看个究竟，但没靠近山脚就被手拿冲锋枪的解放军栏住了。过后，每逢一些日子便是枪声大作或爆炸声不断，大家也就相信了打靶练枪的说法，时间一久，大家对枪声爆炸声就习以为常了，连原先榕树上吓跑的鸟群也回来了，枪声爆炸声下每天仍是吱吱喳喳的无事一样。到后来，乡亲们没听到枪声爆炸声反而会感到不自然了。

有一天，住在栏台门的神活忽然在大榕树脚下向大家亮起了掌心中的一些铜皮，说是他到飞鹅岭山脚犁田时，利用大雾偷偷钻进茅草中避开解放军岗哨摸到了枪响的地方，发现有一幅土墙和一些枪靶，土墙上全是弹孔，弹孔中和土墙下的地上满是掌心上的那些铜皮，他还说那山脚下还有一座半地下碉堡，里面摆放着许多木箱，到处都是各类型黄灿灿的弹壳，碉堡里还有条地道，在地下七拐八拐的很深，他一人害怕不敢走进去。他还洋洋得意地拿出较为完整的一块：这是什么？这就是弹头，是铜块，要换麦芽糖吃够吃一星期的。此事之后，有人说看见他原来是吸白皮经济牌香烟的最近吸起了大前门了，收破烂的还几次上他的家收过弹壳。我们因为白天想去看个究竟去时被解放军拦着并驱赶过一回，我和笨七苏大旧会等几个人本来就感到很憋气，神活这一显摆，我们更觉得很没面子了。再听说还有什么碉堡和地道的，几天里满脑子都是《地道战》游击队伏击日本鬼子，《小兵张嗄》活捉金牙翻译的画面。勾起了我们强烈的神秘感和探秘的兴趣，于是就到大旧会果园树上我们用木板搭建的秘密棚屋里商量，决定找个有月亮的晚上学游击队摸进去，一来去看那个传说中的地道有多深，说不定在碉堡里面抓到个搞破坏的汉奸特务的，这我们在村子里就威极了，二来也可检些弹壳皮回来在榕树头炫耀一下争回面子，三来换个麦芽糖甜甜的确实也是好东西。

此后没几天，晚饭后我们就从万善里宣抚祠前的文笔塔下汇集，然后沿着弯弯曲曲通往石井镇的石板路，经过了石桥头，很快就到了飞鹅岭西北面山脚下的甘蔗林边。因见天色尚未转黑，一头便钻进蔗林里专挑杆粗节疏的黑蔗吃了个饱。笨七苏永远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他吃完甘蔗后，不知何时弄了个用树叶做成的伪装帽环戴在头上，甘蔗叶子当腰带束在腰身，手里拿着一根弯尾的甘蔗，嘴里突突突突的把我们当日本汉奸瞄着要枪毙我们，样子似十足是游击队员的。我们见状赶紧放下蔗杆，一窝蜂地跟着学样装扮了起来，只是弯尾甘蔗实在难找，最后只好找了根稍弯的拿在手上，为此还自卑了好几天。

不久夜色来临，传来了成片的蟋蟀和蛙呜声，我们几个就鱼贯式走出蔗林向飞鹅岭半山走去。因神活说的检弹壳的地方在山的东南面约十点钟的位置，而山顶上有岗哨，山脚下兵工厂围墙边有狼狗巡逻队，为免被发现，我们决定从西北约五点钟位置上山，到半山腰时，先是逆时针猫身走到十二点钟位置，然后从十二点钟改为匍匐行进到十点钟位置。当我们走到十二点位置时，居高临下的果然看到了兵工厂围墙里灯光下好多大型仓库和持枪巡逻的哨兵，大家兴奋得忘掉了今晚此行的目的，爬在草丛里就仓库有什么东西而轻声地相互争论了起来。直到山脚下传来了狼狗吠声，紧接着从乌石岗方向照来了一束探照灯光从我们头上扫了过去才把我们惊醒过来。

当我们爬行到神活说的那地方时大约己是晚上十一时了，见到距仓库围墙五十米山脚下果然有一座半掩体用圆木和铁皮做成的木屋，我们推开铁门走进了屋子里，借着窗外的月色和不时扫过的探照灯光，我们看到了成堆的木箱和散落在地上的弹壳。笨七苏就说我们先看地道，走时再检弹壳，说完他就取出早准备好的一节手电池和用一根铁丝绑着的电珠，走到确认外面看不见灯光的拐角后把电珠弄亮，带着我们往地道深处走去。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地道里走了不知多久，被一座上了大锁的铁门挡住了去路，笨七苏弄了半天也没法弄开，见门边混凝土墙上有梯形铁扶手，我们就攀着扶手向上爬，当快到洞口时，带头的笨七苏探头往外只一看就缩了下来，紧接着叫我们轻点别弄出声响退回去。回到放着弹壳的地方后，笨七苏擦着虚汗才说我们可能已爬到飞鹅岭的哨岗上了，幸亏哨兵在专注向外打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听了都大吃一惊，我与高佬因在墨村偷龙眼吃，曾被治保主任逮到并关在陈家祠堂放农具的黑屋中整整饿了一天，这次偷进解放军禁区，若被抓还不得被枪毙？此时大家才开始感到害怕了，也无心再探洞了，就想检些弹壳就赶紧回家。我见大家不停地往口袋里装弹壳，也打开一个箱子，见到从未见到过的一种弹壳，长有十多公分，直径约两三公分的，样子很酷，我便往衣兜内插了四五个，左右手顺手各拿了一个便第一个沿着来时的路爬了出去。爬着爬着，我身上绑着的甘蔗叶突然松了，身上的弹壳哗啦地滑了出来沿着山坡向下滚去，紧接着头顶扫来一束强烈的探照灯光，大家赶紧把身体埋在草丛中动也不敢动，借助灯光我突然发现约二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饭铲头”，可能被翻滚的弹壳惊吓了，上身直挺着己膨胀得像扇子样的头向着我嘶嘶的直喷气，身上乌黑的鳞片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并蠕动着，我因浇菜时在水沟里被水蛇缠住左腿咬过，平生最怕蛇的，所以来时是走在最后，回去时因是旧路才敢第一个带头走的，没想偏是我碰上了。离这么近逃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好扬手把一只弹壳向它砸去，真没想到黑夜中我的眼界挺准的，那弹壳刚好砸在蛇的脖子上无声无息的滑落在地上，那蛇也吓了一跳，往旁边草丛飞快的就逃走了。我此时己经吓瘫了，直到笨七苏从后面赶上来并爬远了，才定下神检回砸蛇的弹壳继续跟着爬行，当我们回到村子时已是凌晨三点钟了。

这次行动我检到的三个弹壳原来是个头最大的，第二天在棚屋醒来时大家看到都呆了，直埋怨我当时没向大家招呼检这个大的。我跟着大家到后底岗用石块砸扁一只后卖到收购站，得了一元七角钱，我顿时成了大富翁了，买了不少甘草和两瓶枇杷糖浆，无人时偷偷吃一根喝两口的吃了半个月。在榕树头我故意谈论这超大弹壳时，大家都很是羡慕的，唯有神活听了后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此时才让我才明白他抽起大前门香烟的原因了。剩下两只弹壳我听大旧会的话，就藏在他家果园的墙洞里，想着以后甘草枇杷露吃完后再砸一只去卖。没想过了两天，大旧会说他爸爸看见收购站贴有捉拿偷弹壳的大字报，人捉到后要关入搓头劳教所的，吓得我不敢再去取来卖了。又了些日子，发现藏在墙洞的二只弹壳没了。

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当年我拿的弹壳应该是重机枪弹壳，至于我藏在墙洞的那二只弹壳到底去那了，嘿嘿，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是被谁拿走了吧？

石井兵工厂位于广州北郊石井村，前身为广州机器局。光绪十一年(1885)，张之洞任两广总督时，将原广州机器局并入增埗军火局，改称制造东局。光绪十二年又在大北门外石井墟购地31亩多，支银1.73万余两，筹建制造枪弹厂，委薛培榕为总办。9月动工，次年6月23日建成投产，称制造西局。可生产毛瑟、马梯尼、士乃得、云者士得4种枪弹，日产量8000颗。（网络摘编）

枪杆子里出政权，石井兵工厂具备着与生俱来的革命潜质。在广州起义爆发前的数年里，石井兵工厂不断吸纳现代产业工人，强化军事器械制造能力，为革命前线阵地持续输送强有力的武器，助力革命斗争的顺利开展。（网络摘编）

1922年6月，孙中山在韶关前线听闻陈炯明准备叛变，即亲率警卫团回穗。该团兵力单薄，孙将其扩编。但到陈炯明叛变前夕，警卫团的枪械尚未领足，于是警卫团团长陈可钰手持孙中山口谕，前往石井兵工厂领取粤造水机关枪4挺，旱机关枪2挺，步枪500支。当叛军进攻总统府时，警卫团这批新领武器发挥了威力，有力地压制了叛军的连番冲锋。（网络摘编）

中共广东区委派党员杨匏安、罗绮园、彭粤生、梁啸海、沈厚堃等到石井兵工厂办青年艺术补习学校和工人夜校，在工人中宣传共产主义入门知识和社会发展史。然而，当时的石井兵工厂厂长马超俊大权在握，同时还是广东省机器工人维持会的主任，全部工人都被迫加入了由反动势力控制的广东工人机器工会，工运工作难以打开局面。（网络摘编）

一批现代产业工人的集聚，大量高端军事器械的产出，为石井兵工厂日后开展工人运动、投入革命大潮奠定了基础。1924年，孙中山偕夫人宋庆龄到石井兵工厂视察，对全体工人训勉讲话，着重强调“工人对国家的责任”。黄埔军校成立后，石井兵工厂为其提供枪支。农民运动讲习所开办后，石井兵工厂一度成为讲习所学员军事训练的基地。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毛泽东、周恩来亲自率学员到兵工厂进行实弹射击和军事演习，周恩来还亲手栽下了一棵榕树，现在仍枝繁叶茂。（网络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