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母亲

丹宁

亲爱的妈妈：想念你！亲爱的妈妈，你还认识我吗？那一年我三十岁你六十三岁，今年我五十岁你还是六十三岁。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过去二十年，你的“小尖眼”如今也已到了知天命之年，眼角爬上了大大小小的皱纹，就连看书都要戴老花镜了。又到了初夏的季节，窗外绿叶如荫，我们经常散步的小路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玫瑰花，深红的、粉红的、淡紫的，看上去就像是一面花墙。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每次路过你总会对我说，“红啊，你看这花开的多好看呐” 。是啊，亲爱的妈妈，花儿年年都开得一如既往的灿烂，可当初赞花的人啊，你又在哪呢？在这个静谧的下午，看着窗外被小雨滋润着轻轻摆动的树叶，我想和你—亲爱的妈妈说说话，叙一叙你离开后二十年，就像二十多年前我怀孕时，你每天晚上陪我在二中操场上散步一样，今天我们娘儿俩再次嚓嚓呱。一、关于小狗“丑丑”妈妈，我们家添了新成员，是一只小巴哥，为了好养活，我给它起了个贱名“丑丑”。刚带回家时，真的是很丑，一张狗脸上长着两颗硕大的眼睛，就像家里爸爸那件青灰色棉大衣上的两只大纽扣，看人的时眼睛也不聚焦，不知道它眼睛朝哪个方向看。2018年春节前刚来到家里时体重只有三、四斤，七年后的今天已是二十多斤的“小胖子”啦，每次牵着它去菜场买菜，总有老人夸它“这小狗圆滚滚的多好玩啊”、“这小狗像个小板凳，多可爱啊”，这时它像是听懂了一般拽动着肥肥的小屁股，头抬的高高的往前走，两只小耳朵随着欢快的步伐扑闪扑闪的很是傲骄。长着长着它越来越通人性，还知道周末坐在家门口等男主人回家呢，它能辨别出自家汽车的声音，一听到楼下汽车的关门声，更是坐直了身子往门口挪了再挪，看见男主人的那一刻，尾巴就像加上了电动小马达一样摇个不停，不停的在他腿上闻来闻去，一定要男主人抱抱它、摸摸它才满意。如果早晨有人把豆腐推到楼下院子里来卖，只要它在家听到“卖豆腐喽”，不管是在阳台还是在自己小窝里立马跑到我面前，歪着头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要我带它下楼买豆腐，我如果假装不搭理它，它就会用右前爪扒拉我的腿，这时你要是问它“是不是买豆腐啊”，它会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倘若我把门轻轻拉开一条缝它便像箭一样飞了出去。丑丑的作息时间掌握的非常好，顺应天时，晚上九点前准时休息，早上天一亮就叫人起床，自从有了它，家里的闹钟就提前下岗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天早起的我偶而也会有不满情绪，有时也会抱怨：养了这么个小东西出不了远门，走到哪都要把它带着，就是去盐城的家里也得把它带着。它可喜欢坐车了，还要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只要它在车上副驾驶的位子总也轮不到我，一上车就会用它那纯情的大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驾驶员师傅，尽管两只后脚仍是站在汽车脚垫上，但前面两只脚和整个上身都会歪过来倾斜45℃般的趴在座位上，开心起来直接趴到车子的变速杆上，我们都笑它想自己开车呢。这样的小可爱，妈妈你要是看到了肯定也会很喜欢。按狗龄算它也是到中年了，你女婿给它买了狗粮、钙片、软骨素、牛肉粒，还有每天早上一定要吃个鸡蛋，隔段时间还亲自替它洗澡、梳毛。最近几个月我们都特别忙，每天两遍的固定遛弯活动，有时会觉得有点力不从心，有个朋友看了心疼的对我说把它送给别人养吧；那我哪舍得啊，养这么大了，谁对它能像我们对它这样好啊。是的呢，哪怕是一条狗养得久了也变成了家里人，妈妈你说是吧，要是你在，你肯定也舍不得让我把它送走。看抖音上说（妈妈，你还不知道抖音吧），狗狗作为动物其实是畜生道里修，它可能已轮回了很多很多世，如果这一辈子它遇到了一个对它很好的主人，有可能这一世是它最后一次畜生道，下一世它就有可能会投胎变成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肯定更不能把它送给别人，哪怕再忙再累也一定会陪它到老。二、关于儿子大龙妈妈，儿子大龙今年已经虚二十五岁了，你离开的那年他只有五岁，刚上幼儿园小班。刚上幼儿园那会天天哭着要回家，今年人家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已经长成一米八的帅小伙啦。你肯定会说，怎么二十五岁才大学毕业，按五岁上小班不是应二十三岁毕业吗？是的，妈妈，如果有你在，一切都会如期而至，但少了你就变得大不一样了。没有了你，我就是个没妈的孩子，不是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吗？没有了你，一切都变了，就连太阳也不如从前那般温暖，没有了你，还有谁能叫我“闺女啊”、“我的大公主啊”……我的境况直接影响到孩子，在他上幼儿园大班时，不小心摔断胳膊，小手肿得像小馒头，打着石膏吊着胳膊一个月，白天我上班前把孩子送到他奶奶家，晚上再把他接回来。到孩子上小学时，我一个人接送孩子，买菜做饭，收拾屋子，辅导作业，俨然是个三头六臂的孙俉空，妈妈，你看我厉害吧？又过了几年孩子小学快毕业了，正赶上身边人都把孩子送市里学校求学，因你女婿在市里工作，我们也贷款买了学区房，把孩子送出去接受更好一些的教育。刚上初一年级个把月，他爸爸因工作变动，孩子中午没人看管只能在学校周围的托管机构代一顿午饭；正值青春期来临，因孩子从小一直是我带着长大与他爸爸平时接触不多两个人之间交流不畅。固定每个周五下午我赶往市里周一再回来上班，有时周二晚上还要赶过去周三早上再回来，有时会搭朋友的私家车有时坐公交车，来回奔波的我对孩子的学业要求更高，我们很累、孩子也很累。班上老科长看我这样疲惫说，“把儿子带回来上学吧，你和***不能比，她有她妈给她带孩子呢”。真是旁观者清啊，不是我天生就比别人落后，只是我有个致命的短板，比别人少了最亲爱的妈妈！初二的那年暑假，孩子在上补习班回家的路上骑电瓶车摔倒了，伤到了右脚踝的软骨，拍了两次X光都没有发现，直到过了两个星期脚还是不能走路，才再次来到市里医院做了脚部ＣＴ，发现右后脚跟“Ｌ”型软骨骨折，发现不及时已错过了手术机会只能静养。孩子再次打上石膏在床上休息了三个多月。初三学期的学业教学进度很快，孩子已经跟不上他的同学，没有办法只能办理了休学手续。为了解决孩子没人带的问题，初三年级最后一个学期我把孩子带回家，还用小学时的方法对待他，感觉很是吃力，好在最后我们的大龙考上了响中。上了高中后，孩子学习任务变重，睡眠严重不足，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请假休息一、两回，这样读了一个学期，在他的请求下办理了休学。第二年，再重新上高一时，境况并不比以前好多少，还是会断断续续的请假。高二小高考前夕孩子让我给他请老师补补物理、化学课。我知道孩子其实还是想努力学好的，只是落下的课有些多，但他的任课老师太忙了，只能请其他学校的老师—李大哥，请他利用课余时间到老师办公室给他补一补、讲一讲，李大哥是高中班主任又带两个班化学，但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来吧，到我办公室来”。妈妈，我知道都是你平日里与人为善才有了今天李大哥、张大哥们对孩子无私的奉献和关爱。妈妈，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的时候，你总爱叫上一大桌子在学校读书的亲戚：家里的、庄邻家的孩子来家里吃饭，吃完饭回宿舍时还会拿出应时节的糖饼或粽子给他们！妈妈，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温情的对待每一个来到你身边的人；如果可能愿我的孩子有一天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三、爱人高玮妈妈，你的女婿，你在的时候总是亲切的叫他“小高玮”，他一直从事着他喜欢的高速公路建设工作。1998年市里第一条高速公路宁靖盐高速、2001年盐通高速、2002年盐淮高速、2007年组织上出于对他的信任，派他到山西汾平高速公路挂职服务、2012年盐丰高速、2020年盐射高速再到2021年现在的东兴高速公路建设，他修了若干条高速公路。自工作以来他常以工地为家，兢兢业业、吃苦耐劳多次得到领导肯定，连续多年评为的先进工作者、获得过两次市级“三等功臣”、还获得过“五一”劳动奖章呢。年轻时，我时常会和他吵架，现在想想简直就是吹毛求疵、无理取闹，用个现在的时髦话就是“公主病”犯了。他总是耐心的哄我，还会淘上热毛巾拭干梨花上的雨，他会趁周末回家时把冰箱里的牛肉切成片分装在每个小袋子里，为的是我中午回家做菜能节省些时间，他会把我炒菜时撒落在灶台上的油渍擦干净再贴上一层膜，说是下次把脏了的膜换了又是新的了。每年夏天快结束时，他会趁着周末在家把铺过的凉席洗一洗、用开水烫一烫晒干了再用旧被套裹起来收好，到来年再用时还要再洗洗、烫烫、拿到太阳下晒晒，天冷了他更会及时的给我换上厚实暖和的被子。去年的一个周末，我看他的洗脸毛巾旧了说了几次他才同意换了，看着新毛巾和我的旧毛巾（没有新的在旁边也没觉得旧）放在一起，我开玩笑的对他说：“你看你的毛巾多厚实，和你的比起来感觉我这个毛巾多单薄噢” 。他立即说：“和你换，我的那个给你” 。亲爱的妈妈，他话音刚落我闪电一般的想到你，想到妈妈你也总是这样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就是他这样一句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让我再次感受到与你联结，想到了你对我的疼爱、对我的深情，就如此刻又一次感受到你的爱就在我心中流淌，我的心变得酸酸的、颤颤的……妈妈，我不知道我这辈子算不算是遇上了良人，但我总觉得老天爷是公平的，他不会把所有的幸运都给你，也不会把所有的不幸让你承担。四、我，你的闺女亲爱的妈妈，最后我想和你说说我。我一直知道你最爱的人一定是我，就是这样的自信、这样的笃定让我跨越千山万水，渡过无数个难关……妈妈，你走后好长一段时间，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敢看你的照片、不敢在心里想你，从来都不敢相信妈妈会从我的身边消失，这怎么可能，她怎么能舍得离开我，我又怎么能没有她……妈妈你离开后，我们的家就散了，2005年春节，家里来了个新的老女主人，不过半年时间，连爸爸都被拐走了。我想起妈妈你身体不好时曾对我说：“妈妈要是再过十年，闺女就不受罪了”，当时我不懂，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当是你的日常唠叨而已；“妈妈要是没有了，你爸也是东倒吃羊头、西倒吃猪头的，哪还能问我闺女噢”，我当时想有的男人可能会这样，我爸肯定不会这样。也不知是谁给我的自信，一切都如你预料的那样，现实真的是啪啪打脸。我一个人带着大龙住在我们的老房子，而爸爸正如你当初预言的那样吃羊头和猪头去了。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我更害怕，你知道我从来都是胆小的，没有了你，家里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加之对你的愧疚更是害怕黑夜，甚至都不敢走出自己的房门……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三年，孩子大了些上小学了，我也变得渐渐的忙碌起来，每天买菜、做饭、接送孩子，白天上班、晚上陪孩子做作业。日子过得飞快，有一段时间好像也不那么想你了（太忙了）；直到孩子去市里读初中，更是觉得没有了妈妈得有多辛苦，才真正明白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妈妈，现在回想起来你走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忧郁状态，只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你的离开对我形成的创伤有多大，一直以为自己很正常，平常对你的女婿吹毛求疵，遇到一点事情就对孩子大喊大叫，就像有的人总是把好的一面留给外人、却把坏脾气全部撒向家里人……孩子大了，到了青春期根本不吃这一套，于是各种别扭、各种矛盾时常爆发，直到孩子不愿再走进校园才想起妈妈曾经说过，“闺女啊，你这脾气要改啊，不晓得哪个能让你服软啊”，妈妈你怎么总是那么智慧、总是一眼便能看透这世上的一切。无尽的眼泪、无数次的痛不欲生，不知道如何才能挨过那段时间，痛苦之极才明白必须要做出改变，而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做出改变；从孩子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问题，也成就了我选择学习心理学的道路，通过学习修炼自己的内心。走近心理学让我的心变得不再那样焦虑、人也变得通透了许多。再看从心理学中学习到的种种做法，妈妈你不就是一直这样做的吗，自我记事起你总是鼓励我、无条件的相信我、你相信我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好，你相信“相信的力量”；小时候不管我带哪个同学回家里玩你总是热情的招待，临走了还让人家下次再来玩，这不就是无差别的爱，不就是平等尊重的对待每一个人吗？妈妈，你就是个心理学专家啊，我还拜什么佛，我的妈妈就一尊大佛！妈妈，你离开后的二十年里，我在响水买了两套房子，一套就在县政府南边，离我现在上班的地方很近，另一套是七年前在东边开发区买的电梯房，2022年装修时你女婿说“要是奶奶在我就不要书房，一定在这个房间留个床给她”。妈妈，你听见了吗？不论过去多少年你永远都在我们心里，从来都不曾远离过。妈妈，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零四年你刚刚生病那会，为把你带到我家来住，买的回迁户的房子，零七年春节前，我们房子装修好进宅时，你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再回来了，因为没有你，过完那个春节我们又回到了与你一起生活过的老房子里居住。听到这你一定会问，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在老房子里住啊，妈妈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和你说，离开了与你共同生活的地方实属万般无奈。那个曾经的老屋里经历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从妙龄少女到披红出嫁，从孩子出生到长大成人，还有妈妈你的生病和离开……想起孩子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样子；想起我站在窗户前看着他背着小书包欢快的去上学的样子；想起妈妈你生病后拖着不便的身子与楼下徐奶一前一后在院子里的小路上走路锻炼的样子；想起你走在我身后、我手里拎着大红桶站在家属区门口大声招呼三轮车带你去清泉浴室洗澡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我怎么能对那个房子那个院子没有感情呢，我又怎么能舍得离开呢。离开前的几个月，我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纠结，一时决定不走，一时决定一走了之，就像个准备要断奶的孩子，每每回忆过往泪水总是不经意的涌上眼眶。那个老屋里、院子里有我太多的回忆，有初为人母的甜蜜也有失去母亲伤痛，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也有与家人的争执、眼泪，但这才构成我完整的青春岁月、是我真实的人生历程。妈妈，我愿意一直住在我们生活过的地方，在那里我可以随时感受到你就住在我旁边的房间里，感受到母爱的味道、母爱的不舍，也曾非常努力的希望能留在老屋，但是事情就是那样的无法预料，最终我们还是离开了那个一直念念不忘的家，离开了我们熟悉而又充满感情的的地方。妈妈，去年下半年承蒙领导信任让我负责一个科室的工作，肩上的责任重了也比以前更忙了。不经意间我又想起了你，想起你常常对我说，“好好工作，妈妈给你看门，给你带孩子，工作不能吃人家下”。妈妈，要是你还在，你是不是又像我小时候得奖状那样“显摆”，到处打电话告诉我的几个小姨们你闺女多能干，多厉害。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也不知这呱有没有嚓透，妈妈，多希望你来到我的梦里，让我们像以前一样亲密地聊天……亲爱的妈妈，年少青涩的我不懂得珍惜母亲，羞于表达对母亲的爱，而今年至半百才明白你给予的爱是我今生最大的恩泽。你在世时我没有正经的给你磕过头，但在今日，你离开二十年之际，请允许我跪你：一跪你的养育之恩，没有奶水、是你用小米汤把我喂养大，我却没有机会反哺你；二跪你的扶持之恩，照顾我生活、伺侯我做月子替我带孩子，我却再也无法回报你；三跪你的宽容之恩，吃苦耐劳，默默奉献，我却总是忽视你；四跪你的教导之恩，虽然你没有上过学，可你的言传身教让我学会与他人相处，学会与家人相爱……亲爱的妈妈，每当静下来想起你，心里感到温暖、柔软，却又常常伴有内疚、自责。你对我的爱今生我实已无法报答，如果有来世，就让我做你妈妈，好好爱你，就像你生前爱我一样......　　　　 2024年5月28日写于母亲去世二十周年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