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布谷。布谷。”当小麦开始黄稍的时候,布谷鸟唱的丰收歌,就会不分白天黑夜的在白狼谷瓦蓝瓦蓝的高天上响起。声音那么清脆甜美,高亢悦耳,节奏感爆棚,让很多白狼谷的男女老少不由自主的循声仰望。往往只看见一个小黑点儿一边在蓝天下唱着“布谷,布谷”,一边向远山丛林飞去了。孩子们高兴地拿腔拿调地模仿着叫:“布谷。布谷。”</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麦子都割到尾声了,还没听到布谷鸟的歌声。白鸥一边给牛割草,一边想:这布谷鸟难道知道我今年离婚了就不来白狼谷唱歌啦?唉,这听不见布谷鸟叫,感觉夏天没来一样。</p><p class="ql-block"> “白鸥一一,白鸥一一。”荣华嫂子在村里的大石梁上对着西山坡大声喊着白鸥。</p><p class="ql-block"> 沉思中的白鸥没听见第一声,叫第二声时她才醒悟有人喊她,急忙钻出树茅子站在大石包上大声应答:“哎一一”</p><p class="ql-block"> “国文说黑傍(下午)先给你家犁地,你去地里收拾一下。”荣华大声说。</p><p class="ql-block"> “知道啦一一”白鸥也拖长声音大声回答。两人应答的声音在白狼谷的一河两岸清脆的响着,村里醒了的人家全能听见。毕竟这条峡谷最宽处也不过三百来米,村里二十几户人家都围着相距不远的山脚居住。</p> <p class="ql-block"> 白鸥急忙把散落在地的喂牛草,装进背笼里。用袖子揩了一把脸上的汗,就背起背笼往山下走。</p><p class="ql-block"> 自家那几块地,只有南沟背阴的地方小麦还不是太熟,其它的收割机都割过了。割了算了吧,俩娃子也喜欢吃炒青麦子儿,割一些捶捶放冰箱里,他们星期回来了炒炒吃。白鸥忘记了布谷的事,想起了孩子的事。</p><p class="ql-block"> 想起孩子的事,白鸥就想哭。但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只是鼻子象征性酸了一下,嗓子象征性地吭几声表示哭过了。孩子们还不知道国昕已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他们还认为爸爸在外打工忙,没空回家呢。唉,孩子们要是知道自己爸爸走了该有多伤心悲痛?他们长大了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让人们的生存更多了一些艰辛。如果孩子们没有本事,没有坚韧的品格,没有正确的三观,是不是也会走上他爸的路?唉。白鸥不由自主的又叹了口气。</p><p class="ql-block"> 不觉已到了自家门口。从山上到家里这段有着光滑的石皮和悬崖的羊肠小道,她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背着百十斤的背笼走下来的。</p><p class="ql-block"> “哞。”圈在圈里的两头黄牛见了白鸥背笼里的青草像饥饿的小孩看见了蛋糕一样兴奋的叫出了声。“别叫啦。给,你们好好吃。可别糟蹋,糟蹋完了你们娘俩请饿着。”白鸥把青草倒了满满一槽,赶紧回屋洗手洗脸。看看手机已经快8点了。她急忙吃了锅里还冒着热气的红薯干糊汤。这是早上4:30起来做的饭。匆匆吃了两碗康稠的糊汤,又急忙收拾碗筷开始喂猪狗鸡。</p> <p class="ql-block"> “白鸥,今上午干啥?我给你帮忙。”焕容在院子外爽朗的说。大黄狗不等主人应答就摇着尾巴“汪汪汪”叫两声又去吃饭了。好像在欢迎这个来家里的常客。</p><p class="ql-block"> “不用了。你忙你的。这焦麦头天,谁都忙里屁股粘不住墩儿。你来屋里坐会儿。”白鸥急忙回答说。</p><p class="ql-block"> “你都说忙里粘不住墩儿,那我就不坐了。哈哈哈。我刚听见荣华嫂子在喊你说黑傍国文先给你家犁地。我前儿看你南沟那块背阴的地方,麦子有点儿青,割不割?割了我都去。” </p><p class="ql-block"> “那一点儿还不够我割。真的你忙你的吧。我也给你帮不上什么忙。”白鸥拿出一瓶啤酒说,“喝一瓶吧,别的也没啥稀罕你。”</p><p class="ql-block"> “不喝。才吃完饭。要是割了,我就先去。等你收拾好了你再去。”焕荣说着拽下墙缝里别着的镰刀,看了看刚水亮亮的,像已经磨过的。白鸥真诚又有些愧疚的说:“那好吧,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p><p class="ql-block"> “说里啥话?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以前你不也没少帮我的忙吗?我先去啦。”焕荣说着就先走了。</p> <p class="ql-block"> 阳光金子一般照在只剩下黄色麦茬的土地上。人们用收割机收割完了麦子,一边晒麦一边就到山坡上的地里去给红薯地除草,给红薯施肥、翻秧去了。只等家里有拖拉机的国文喊要给自家犁地的时候,才再回到谷里的大块子麦地里忙碌。</p><p class="ql-block"> 白鸥收拾好家里,把晒场里堆的麦子扒开,就拿上啤酒、饼干、面包、茶水以及镰刀扁担去了南沟那块收割机到不了的二分地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黄莺在杏树叶子里唱着人们模仿不来的婉转曲子,沉醉了树枝上的黄杏,它们不由自主地频频点头称好。还有很多从南方飞来的不知名的鸟加入到斑鸠喜鹊麻雀的赛歌队伍里,不管白天黑夜总是东山西岭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比谁歌声婉转嘹亮。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有个结果没有。股中间里的小河泛着悠闲地银色波纹,蚊蚋伸着像蜘蛛一样细长的腿爬在水面上一动不动,随着水波一摇一摇地做健身操;蜻蜓平展着双翼,快乐地你追我飞,不时的在水面上照影舞蹈。路边儿的几株月季还开着零星的花,怎么看也没有四月的喜庆和热烈。现在的生活多好呀,要是……</p><p class="ql-block"> 白鸥急忙打住自己往下要想的不好想法,忽然又想起这么多赛歌选手中真的没听见布谷鸟的歌声。</p><p class="ql-block"> 真是麦熟一晌。前儿看着还黢青的麦子,今儿个可黄了稍干了头,只有靠山边树茅子那一绺是青的。</p><p class="ql-block"> 这二分地的麦子,两个三十多岁的能干妇女不到晌午就割完了。两个人坐在地边的大青石板上休息。吃着零食,喝着饮料。山林里的鸟鸣虽没了早上那般热闹,但也是不时地这鸟唱唱歇歇,那鸟歇歇唱唱。</p> <p class="ql-block"> “焕荣,你有没有注意今年咱们白狼谷没有布谷鸟来。我也是今早上忽然才想起来。”</p><p class="ql-block">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现在想想还真没听见。倒记得你刚生完士元从县医院回来那天。白河里的水旱下去了,红山头码头只有深槽里有股齐腰深的水汹涌地流着。既通不了车,也过不了船。国昕背着你过河怕出危险,让我和国涛去码头接你们回来。那时候布谷鸟在红山头就叫得特别好听。我只所以记得清,就是因为一边抱着刚三天的士元,一边感叹又瘦又矮的国昕竟能背动又高又胖的你时,布谷鸟就在离我不远的树叶里叫。一直叫到咱们都离开多远了,它还在叫。”</p><p class="ql-block"> “是啊,那时他对我真好。谁知就出去打个工就变心了。早知道他会变心,我就不要这个老二啦。”白鸥有些伤感地说。</p><p class="ql-block"> “两个儿子,多好。长大了能为你撑腰。可别瞎说。外面的花花世界让很多女人男人变心,能变心的人不会只变一次,说到底都是自私且没有责任心。只管自己快活,哪管别人咋活?这些人早晚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焕荣愤愤地说。</p><p class="ql-block"> “我认为是两个人常年不在一起的缘故。一个在光速一样发展的工厂里打工,一个在驴拉磨一样的农村种庄稼。两人的眼光、观念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上了,离婚是迟早的事。我能接受这个事,只是害怕两个娃我教育不好,长大别走他爸的老路。”白鸥情绪有些低落的说。 </p><p class="ql-block"> “不怕,还有我们呢。再说国昕又不是不管。”焕荣轻声劝慰。</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上学时书上说布谷鸟又叫杜鹃鸟,还叫子规,他们自己不孵蛋。把蛋下到别的鸟巢里,让别的鸟养大自个孩子。今年布谷不来咱这儿,是怕刺激我么?”</p> <p class="ql-block">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那鸟是神鸟。它真是神鸟就不会把自己的蛋下到别的鸟窝儿里。”焕荣止住了笑说,“反正你窝儿里的鸟蛋是你自己亲自下的,你老了不愁没依靠。国昕就不好说了。他净身出户,住到了女方家里,给人家养娃子,不陪伴教育自个亲娃子,到了老年,人家养不养他可就不好说了。自己亲生的养不养他老也不好说了。未来更不幸的只能是他。你一定要活出个坚强让他看看。”</p><p class="ql-block"> “布谷一一,布谷一一。”北方高天云里忽然响起了布谷鸟嘹亮的歌声。</p><p class="ql-block"> “啊?你听,说曹操曹操到,布谷鸟又再叫‘不哭。不哭’。”焕荣笑着用眼神盯着白鸥说。</p><p class="ql-block"> 白鸥抬起手拍打着焕荣的胳膊咯咯笑着说:“就你成天会胡说,明明它叫的是‘布谷。布谷’,你却说人家叫的是‘不哭。不哭。’呵呵呵,笑死我了。”</p><p class="ql-block"> “啊!从小到大,我一直听成‘不哭。不哭。’不信,你仔细听。”焕荣一本正经的说。</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都屏住气儿,认真倾听着高天里布谷鸟的叫声,真的是:“不哭。不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