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69年,19岁的我们告别家乡,告别亲人,来到湘北巍巍太青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插队落户,成为知识青年。</p> <p class="ql-block"> 那年元月,我们站在一辆解放牌卡车车厢上离开家乡,任寒风散发吹面。差不多四个小时,卡车跑到甘溪滩,然后步行两个小时到当时太青公社所在地田冲。冷水哑是到达太青的标志,站在哑上俯视山下的田冲,一切都让城里来的小青年们感到新鲜。</p> <p class="ql-block"> 如今,公路已经开通,冷水哑上辟了一个观景台,供游人观赏。今日重返旧地,心境全然不同啊。</p> <p class="ql-block"> 到了公社我们才知道,我们还要步行2个小时才能到达下放的生产队,那是太青山正脚下,一个叫孙家湾的村庄。于是,我们沿着山间小路继续步行。</p> <p class="ql-block"> 这是进入村子的入口,简易的水泥路代替了当年的泥巴路,路面也宽多了,旁边的土砖、木板房不见了,代之以红砖房。只有村口的这条熟悉的小溪依然潺潺流着,它没有变啊。当年,几乎每天我都要从小溪挑水,把住户的水缸装满。</p> <p class="ql-block"> 这是另一条进村的小路,显然拓宽了不少。这是上太青山的必由之路,是上山的起点。</p> <p class="ql-block"> 这座村子是个大家族,不到20户都姓孙,所以叫孙家湾。在强调阶级斗争的年代,由于村里有几户是地主、富农和坏分子,这里被称为“小台湾”。当时全村就是一个大屋场,户户相连,家家互通。典型的中国农村族群生活写照。现在,旧屋场消失了,各家独立门户,预示了维系旧农村生存方式的解体。</p> <p class="ql-block"> 这是我当年住户家的位置,如今是住户的一个儿子的家,有两层,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当时是用土砖垒起的房子。</p> <p class="ql-block"> 我的住户是生产队长,憨厚、寡言,十五年前我来时,他就不在了,他的老婆还在,见到我时嘘寒问暖,还送我到村口。这次来,她也不在了。</p> <p class="ql-block"> 望着当年劳作过的山坡,不知还能找到自己的脚印不?在这里,我第一次认识中国的农村,了解、体会生活在最底层的农民的生活。也就是在这里,我开始喜欢当老师,因为我可以为山里的孩子们做点什么,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看到孩子们的笑脸。</p> <p class="ql-block"> 这个小山梁距我下放的生产队有5里多地,是送公粮的必经之地。挑着90斤稻谷(这是我最大的承重量,当地农民一般是挑150斤左右),我必须随着队伍坚持到山梁上才能休息。我的坚毅或许就是在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中磨练出来的。</p> <p class="ql-block"> 村里的人对我们很好,善良、富有同情心,常常帮我们。但我们心中依然是迷茫,一边干农活,一边顺着山沟远远望去,看到的还是山、水田…..当年的山可不是今天的满目青山,而是黄绿相间的半秃秃的山。</p> <p class="ql-block"> 有时我想,可能是我站得不高吧。于是在太青山半腰种玉米时,我希望能看得更远,能看到我的家乡,但眼前依然是重重叠叠的大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不时地会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大山,回到自己的家乡?</p> <p class="ql-block"> 我在大队小学当过民办教师。现在小学早就被取消了,我教过的学生正在变老。在村里,我遇到了一个50多年前教过的五年级的学生,他当上爷爷了吧。</p> <p class="ql-block"> 我还遇到了在太青中学代课时教过的海清同学,他清楚地记得我。他是太青中学高一班的学生,课后我俩常在一起打篮球。他是太青山上的人,周末常结伴回去。他后来当了老师,现在退休了。</p> <p class="ql-block"> 村里的人越来越少,熟悉的人也越来越少,田里干活的人几乎看不到。我们和能见到的村民聊天,然后,又和他们话别,我们还要上太青山呢。</p> <p class="ql-block"> 告别小山村,登上太青山顶,这是我五十多年后的再登顶。以前,都是从山脚爬到山顶的,这次是朋友开车上来的。照片中依稀可见对面山壁中有一个洞,就是“巡抚洞”。洞里面很大,足以装上千人。五十多年前陪一个学兄爬进去,他信手在石壁上写了一首七律,头两句是:身世漂流亦登临,太子衣冠何青青……</p> <p class="ql-block"> 我之所以要来,是因为我在山顶的小学教过两个月书。学校就在照片中红点的位置。四个年级的学生在同一间教室,我一个人教,是“四式班”啊。白天和孩子们在一起,挺热闹的。但放学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学校里,那种难以言表的孤独与寂静,对于一个酷爱生活、充满幻想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无言的痛苦。</p> <p class="ql-block"> 五十五年前,几位在太青山顶和山脚教过书的年轻人在山顶相逢了。当年的青春依然像大山一样青翠,只是满头青发被岁月染上了灰白。不必去讨论“悔不悔”,从艰辛走过来的人都会明白,哪有青春更宝贵?</p> <p class="ql-block"> 太青山海拔一千多米,终年云雾缭绕,雨量充沛,气候宜人,土壤含有机磷高,为茶叶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环境。</p> <p class="ql-block"> 据说,400年前,朝廷巡抚戴君恩就对太青茶赞不绝口: 叶底青绿鲜活,汤色青绿明亮,香气高鲜持久,茶味鲜爽醇厚。</p> <p class="ql-block"> 我下放时,茶叶是生产队统管的,产量极小,但每家都有自产自销的茶叶,我们回城休息时,总会找农户买点太青茶带回去。80年代后,太青乡成立了茶场, 大力种植茶叶,种植面积大增,太青茶走上了规模化生产之路。</p> <p class="ql-block"> 如今,“巡抚洞”牌太青春芽、太青云峰等系列名优茶畅销各地。</p> <p class="ql-block"> 从太青山顶下来,再一次回眸曾经生活过的小山村,在这里受过的苦,在这里感受到的温暖,都成了人生的宝贵财富。知青年代,可以回味,不可以重来。</p>